2006年11月3日,深圳OCT当代艺术中心“创造历史,中国20世纪80年代现代艺术纪念展”现场,在一位参观者在欣赏展出的油画。视觉中国丨图
“美术馆一定要成为一个社群的‘企业’”
南方周末:你强调艺术机构要激发公众对社会议题的关注,在艺术与社会议题结合的过程中,艺术机构如何避免被政治化或过度商业化,在保持艺术独立性的同时,推动社会议题的讨论?
皮力:艺术和政治肯定是不一样的。政治更多强调的是我们应该怎么做,一定要去讲对的。可能艺术的功能就是让我们看到那些在政治正确看不到的地方,它通常把我们推到一个进退两难的、没法做出判断的地方。这个不是故意在唱反调,而是让我们知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看胡晓媛谈女性,谈今天的社会不确定性,个人如何在这样一个充满不确定的社会里面存在。这也是政治问题,但她是从一个有距离的地方来看。
南方周末:当前民营艺术机构普遍面临着经营压力,它怎么维持公益性,同时又能生存?有没有观察到一些比较好的经验?
皮力:整个疫情之后经济在下行,这是很大的原因。再一个,过去很多中国的艺术空间都是房地产公司支出的,现在房地产业遇到债务的问题,是经济结构在转变的过程。如果更宏观来看,现在也出现了很多小的艺术家自营的空间,还有很年轻的人出来做一些画廊等等。当传统的非营利空间失能之后,一定会带出很多新的东西出来。
你要问我好的经验,中国最早的像成都的上河、沈阳的东宇,第二代像OCAT,再往后像时代美术馆,今天已经长成新的东西。看全球美术馆的发展,如果美术馆机构能够长久存活下来,一定要成为一个社群的“企业”,就是它一定要跟它的社区形成很密切的关系。它有为这个社区服务的意识,能从社区里面找赞助,寻找资源来帮助它。这是我们大馆一直在做的,我们经常谈论香港观众和游客的比例,我们怎么样能够多做一些活动,让中学生、大学生参与进来。我觉得这是未来要建立很紧密联系的地方。
第二代中国的美术画廊,它们都是很好的艺术家表达自己意见的地方。但我觉得第三代可能要强调,除了艺术家表达意见之外,怎么样能够成为公众交流的平台。只有建立了这个东西,才会有赞助人。
南方周末:这个转变是不是和刚刚说到的艺术已经渗透到大家的生活里面有关?
皮力:对,以前都是爱艺术的企业家、做收藏的企业家来做这个事情。这个空间很可能慢慢就成为了收藏家客厅的延伸——它还是在为艺术家和收藏家在服务的,其他人就是来看热闹的。但是现在已经发生变化了,一个展览开幕之后,你怎么样让人不断地来,不断能学到新的东西。不要小看这些美术馆,当我们开了十年之后,它会成为这周围一代人成长的经验。我可能周末来听个讲座,吃点东西,图书馆翻一翻书,将来他去上大学,去工作,又回流。我们希望美术馆都成为这样的场所,而不光是艺术家要给大家看东西,这需要我们的教育、策展、营销做很多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