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旭:装裱是书画背后的传承
北京参考记者付裕
“装裱者其实就是画医。中医讲要标本兼治,作为画医,则要先保本再治标。”坐在北京画院装裱室中,王氏装裱技艺的第三代传承人王旭对记者说。
“从民国时期什刹海旁边火神庙配殿的装裱室,到颐和园古画的修复,再到如今北京画院的馆藏修复和2008年奥运会宣传片中的展现,我们家的装裱技艺已经传了四代人,一百多年了。”王旭说,这里面不仅有薪火相传的手艺,还有沉浸在书画背后的动人记忆。
四代人的记忆
90多年前,1924年的一天,年仅16岁的王殿俊正式拜在“玉池山房”名师马秀严、赵叔云门下,成为这两位清代宫廷皇室装裱书画高手的入室弟子。
拜师后,勤奋好学的王殿俊很快便得到了老师的认可,当时书画界的许多名家都专程来找王殿俊装裱书画。20多年后,王殿俊自立字号“华轩阁”,并教授他的长子王庆仁技艺。
当时,由于爷俩儿的手艺好、为人和气,他们的生意也越来越好。民国年间,由于跟位于什刹海旁边的火神庙的住持友情甚厚,爷俩儿包下了庙里的配殿,专门用于装裱。这期间,北京城里的一些文人墨客经常到此品茗赏画。作为宫廷装裱技术传人,随着名气被社会各界越叫越响,北京解放后,1951年至1959年父子俩被指派到颐和园修复库存的大量历代名家书画。“这是一项难度非常大的修复工程。”王旭说:“当时,颐和园的负责人曾拿出一件乾隆时期巨幅缂丝无量寿尊佛像请爷爷和父亲装裱,这件作品是属于国宝级的文物。缂丝作品,技艺复杂,而且作品很大,上下的天地杆是用一根房梁从中间一分为二制成的。可以说难度非常大,但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他们爷俩儿咬着牙接下了任务。三个月之后,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再次呈现在颐和园。此后,他们爷俩儿在颐和园一住就是十年。”
“这十年里面最有意思的就是他们爷俩修复荷兰宫廷画家华士胡博为慈禧太后画的油画像了。”王旭说:“当时,这幅油画因在古物南迁的过程中受湿潮而画布腐烂、油彩脱落、损坏得非常严重。由于国内并不具备修复油画的条件,经过反复研究,他们爷俩最终决定用修复古画的技术来修复油画,最后,他们找到了高丽笺来修补画布破损处,对其进行还原。还真是看不出来是用国画的方法补过的。”王旭笑着说:“后来,几年前,几位国外的油画修复师来重新修复这幅画时,当他们看到当年的修补之处时,大吃了一惊。”
“我们家的故事就像所有的中国传统技艺一样,是随着父辈的努力而薪火相传的。”王旭说:“20世纪80年代末,我开始在北京画院随着老父亲学习传统书画装裱技艺。20年以后的2001年,我的外甥徐建光也开始跟着我学习装裱技艺,按这么算,王氏装裱技艺已经传至第四代了。”
“最令人开心的是,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我们爷俩用20秒的时间向全世界展示着书画装裱这种传承了一千多年的精华,这不仅是几辈人心血的结晶,也是古老艺术与现代文化的结合。”王旭说。
装裱的书画
书画装裱要给后人留余地
明人周嘉胄说;“古迹重装,如同延医”。“医善则随手而起,医不善则随手而毙”。王旭说:“我从事装裱工作已有三十余年,在数次卷轴的揭裱过程中既有经验又有教训。我认为,装裱者就是画医,画郎中。”
“古旧书画能流传至今有些已经经过不止一次的揭裱了,当再次出现严重的破损,需要重新揭裱时,要量体裁衣制定适合这张作品的方案。中医讲,要标本兼治,作为画郎中,要先保本再治标。”王旭说:“我认为,本就是画心,而命纸对画心来说是性命攸关的,经过多年的沉积命纸上承载着画面的灵魂,因此,画郎中要谨慎对待画心和命纸。尤其是在处理卷轴画的过程中,不能过于追求表面的暂时华丽效果,而忽略了对于画心质地的保护。”
与此同时,“我们在揭裱的时候,一定要想着给后来人留一些空间,尽可能地保护画纸的质地,延长其寿命,能用物理方法解决尽量不用化学方法。”王旭说:“既然是医生,最大限度地延续寿命就是画郎中的责任。比如说在揭裱的用水上,非常珍贵的作品就千万不能用生水。再比如,我们在揭裱卷轴遇到反铅的问题时,尽量避开用双氧水来去铅,而采用烧酒烧的方法。其原因在于双氧水属二元弱酸,具有酸性,会对画纸有一定的腐蚀,而用酒烧的方法对于古旧书画质地的保护很有利,更能延长其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