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飙一直试图在创作中探索各种纷乱事物背后的关联。在他多视角透视的画面中,各种时代的人物、动物、事件甚至天体都被并置在了他所设定好的空间维度中,每个画面都像是一个漩涡,把人类文明中的一切重新带入到混沌之中。在他看来,自己的许多作品都是从这种充满混沌状态中孕育而出的,在这种混沌的状态下无所不可,且充满可能性,也是所有图像诞生之前的源头。
钟飙
1968年生于重庆
1991年毕业于浙江美术学院(现中国美术学院)油画系,同年起任教于四川美术学院油画系
现生活工作于北京、重庆
每一瞬间都有戏剧性
北京商报:作为一名上世纪60年代的人,您作品中有许多记录着时代变迁的图像,而且不同时空下的时代场景多是同时出现在您的画面中,选用这种处理方式的初衷是什么?
钟飙:每一种看似偶然存在的背后都有驱动其发生的内在力量和组织秩序,这种想法带我走上艺术探寻之旅。我的绘画创作是从上世纪90年代形成的,各种看似随机的瞬间都有密不可分的内在联系,被历史进程的必然趋势所推动,浩瀚的文明堆积与信息爆炸交汇,使我的作品卷入其中,快速地梳理和重组信息,与世界一起脉动。
北京商报:随着周围的信息与世界同步,获取信息也面临着更多主观的选择,而并不是像早些时候信息爆炸式的侵入。在这种情况下,信息作为图像在您画面上的出现相比早期时候是否会更加趋于缓和?
钟飙:早期我的作品被大家归为波谱,对社会中的现象有很快的回应。人在年轻时可以很快应对变化,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就不再搏击于现象层面,慢慢地沉到现实深处去感知趋势、发现真相,同时从现实深处获取能量回过头去重组现实,这是艺术生命自然生长的节奏。
任何事物一旦成型,便在具备特点的同时也有了局限性,所以我现在的作品试图回到形象诞生之前的混沌状态,顺着混沌状态孕育有形世界,使作品的命运充满不确定的可能性。
北京商报:您作品画面中出现了许多繁杂的图形素材,这种素材的运用似乎让您的创作多少有了一些设计的意味。
钟飙:设计是一种主动的规划行为,它在艺术创作中的运用是很重要的。艺术意淫未知,是一种无用之用,而设计则是把无用之用变成有用。
北京商报:鉴于您作品中丰富的信息量,您的创作是方案型的执行创作还是在创作中途根据有些感受的变化从而做出改变?
钟飙:两者都有,艺术创作通常是靠直觉去突破,以理性来巩固,直觉再突破,理性再巩固。但也有以理性来制定方案,锁定无形世界的方向,然后通过实践去显形未知的情况。事实上,灵性是最重要的,它是宇宙精神与生命的联系,大于理性与感性的总和,被召唤的人受感性驱动,以理性寻路,往灵性皈依。
北京商报:在您的作品中,时间性是否会有一个比较明确的指向吗?像之前提到的源头的混沌、当下的现象和未来的可能性在您创作中是否可以作为一条线索?
钟飙:是的,在我看来,一切早已存在,只有经过时显形。过去、现在和未来是一个已经存在的整体,我们经过时只是进入了这个整体的局部而已。能量世界潜移默化的运动通过时间和空间的出口来塑造现实世界,所以时空观在我的作品里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北京商报:您作品中图像的出现在很大程度上表现出了一种信息碎片化的状态,这些碎片化的图像是否与您某一段记忆相呼应,或者只是为画面的结构做出的设置?
钟飙:我们这样来理解信息碎片吧:经历留存成为记忆,然而,信息时代直接经验和间接经验的界限逐渐消失,互联网更是穿越时空,微博、微信消除了在场与不在场的局限,记忆全频道开放了。所有信息碎片的深处都有着盘根错节的联系,戏剧性其实就是丰富而完整的因果关系。如果我们能够透过现象的碎片看到下面盘根错节的联动关系,看到种种因素相互影响导致的最终结果,这个时候戏剧性就产生了。看到最深处,不仅整个世界都连接为一个整体,甚至宇宙也为我们提供关系网的启示。
北京商报:与同时代的很多艺术家不同,您更多呈现这种对世界观的思考,试图引导观众去发现事物现象背后的本质,而不是很主动地输出一个被自己强化过的观念。
钟飙:是的,我不愿用强化的自我设定的观念去凝固世界本质的流动性。我好奇心强,总愿意去探寻潜在的东西,所以就从现象世界往深处一退再退,退到最后就没有立场了。立场是什么呢?是我们在现象层面所站的位置,那就是你的立场,但人们因为所处的位置不同,看到的自然也就不一样。
人的愿望是原动力,它决定了你能走多远,愿望越强烈我们越可能走得更远,但是强烈的愿望又容易掉入自我设定的陷阱,从而屏蔽现实世界的其他频道。
只有如饥似渴的好奇心才是打破自我设定的有效武器,它开放客观世界的多频道汲取信息。然后经由我们的愿望来进行处理,进而建立起主观愿望与客观世界和谐共生的关系,使个体生命与自然规律融合。如果做到这一点,人在任何阶段和情况下都可以获得自由,不管现实有多么无奈。北京商报记者周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