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梦妮
在工作室见到徐震的时候,他穿着黑外套、灰裤子和田径鞋,瘦瘦高高。别人都叫他“老板”,因为他在2005年创立了“没顶公司”,团队一起参与艺术创作、展览、收藏。他最近又推出“徐震”品牌,作为“没顶公司出品”一个项目的名称。
“做的事情很杂,因此需要很多人在一起。”他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专访时说,“可能我一直在创作的环境中,整天面对的都是个人化的东西。个人化怎么形成,独特性能到什么程度,这是大家关注的问题。而我比较怀疑这种个人性。”
因为怀疑,所以放弃了艺术家们一味追求的“独立性”,和几个一直在一起做艺术的朋友成立公司,参与到艺术产业的其他环节——相比之前,这就是一个新的语境,徐震可以用这样不同的方式去获得新的感受。
从这个角度来说,徐震还是作为一个独立的艺术家在看待整个世界。
而艺术展览也还都打着他本人的招牌。上海外滩十八号临时艺术空间正在展出他的行为绘画作品《动荡》,展览至7月31日;同时,北京长征空间也展出了他的装置作品《运动场》。
超越文艺青年
三十岁出头,毕业于上海工艺美术学校的徐震,早在1997年就进入了艺术圈子。
“现在这一批新兴的艺术家都是画廊运作出来的,某种程度上来说减少了艺术家的野生性。”他说,“我们做展览都是自己去找地方,通常不是在偏僻的园区,就是在某小区里的两室一厅。”
“但是,”他顿了顿,补了一句,“我很幸运能赶上那个时代。”他宁愿辛苦、自己去打拼,也不想被一堆人围着帮忙和照顾——就像独生子女被几个老人一起宠着的感觉。
2001年,他参加了威尼斯双年展。2004年获得中国当代艺术奖(CCAA)“最佳艺术家”之后,徐震的作品逐渐在世界范围内得到关注。他的创作手法很丰富,绘画、装置、行为,代表性作品有《禁闭城堡》、《12个房间》。
徐震参与创作过另一个有趣的展览是“快递展”。由媒体配合组织,任何人只要拨打公布的电话,13位专职快递员就会把四十位艺术家的作品送货上门。这些作品被集中收纳在一个纸箱里,快递员也都接受过特殊培训,一旦展览快递到客户家中,他们就成为了这个临时展览的核心部分。
此外,他还在某一届上海双年展中让地标性的上海美术馆大钟迅速转动,引发周围过路者的好奇与思考。徐震的这种艺术风格与其自身特有的混世范儿都令他在媒体和公众眼中有了“不靠谱文艺青年”的形象。
他多次提到自己对“文艺青年”的看法。“不是说文艺青年不好,我们都是从那个阶段过来的,”坐在办公室的凳子上,偶尔晃晃腿,徐震继续说,“一开始我只是个文艺青年,为了拍一个东西恨不能倾家荡产,满腔热血有很多话要说,而一个月、一年之后就没话说了。接下来就开始想问题。第二个阶段开始困惑。随着年龄增长,困惑没有解决,同时有了很多别的目标,就绕出去了。”
他已经超越了文艺青年,早早地发觉到与其坐着思考人生然后厌倦、放弃,不如干脆站起来去做事情、与现实抗争。
现实就是个大书房
在外人眼中,徐震的犀利与特立独行来源于他在行业里多年的经历。当被问到当了老板还怎样保持艺术家的创造力时,他照旧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理想中的艺术家应该隐退一阵子,闭关思考,然后再推出作品——但多年来的经验告诉我,一切都是乱的。”
当代艺术原本就是个正在成长的领域,而中国当代艺术市场的种种不规范、种种欠缺也导致了很多乱象。原始的艺术家逻辑应当是:思考、做出反应、期待观众的反应、得到回馈、改变作品,而现在“前提和结果没有顺序感了”,他说:“今天觉得没有这个过程,没地方逃。那就干脆把这个现实作为书房——所谓‘在行走中想问题,运动中想问题’。”
在徐震心中,当代艺术就是一种经验,让人们对一些事情产生新的认识,刷新很多可能性。“从这个意义上怎样去定位艺术家呢?大家也会质疑,没顶公司怎么是一堆人在创作,而不是你徐震一个人呢?这都不是什么问题,”他说,“也可以是这样,也可以是那样。”
他认为自己最幸运的一点就是生命中的每个阶段都有新的目标。艺术家形象的再造,也属于其中一个。
当他与另一位艺术家乐大豆创建比翼艺术中心时,就已部分地失去其艺术家的个人身份,而当他结束自己的艺术生涯并组建没顶公司的时候,他个人的艺术家身份就全然不存在了。职业抉择的冲突反而构成了他整个艺术生涯的特色。其中贯穿着对某些议题的兴趣,比如商业与艺术之间的关系,个人接触艺术的方式,以及人们如何才能拥有艺术。
采访过程中,徐震一直都保持着思维的活跃状态,面对所有质疑都非常坦然。行业里很多人都看不透他,觉得他的这种“出世入世”态度非常虚空,但又仿佛能成就一些气候。这也正反映了他自己一贯的看法:“我喜欢这种模糊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