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类森林》70cm×140cm
廖雯
栗子的画面让人联想到现在“灵异片”的场景。我很少看灵异片,可能是因为一直偏爱文字,总觉得对灵异界这类生命潜意识形态的感受,以文字描述远比视觉描绘更富于自如想象。很多年前曾经看过一个灵异片,片名已经忘记,其中一个镜头给我很深刻的印象。记得是一个长镜头,蛇一般穿梭而过,时茂盛而荒芜,时奢华而落寞,无可奈何却无花落去,似曾相识却无燕归来,观者时刻提心吊胆感觉要出事儿却终于什么也没有发生。这是我记忆里表现灵异界最有审美魅力的视觉镜头了。
栗子的画没有彩色,她几乎只用黑色颜料和白色颜料。黑色的“树”充满画面,几乎是平涂,分不清树干、树枝和树影,白色不均匀甚至随意的覆盖,造重树枝的远近、交错和层叠,而灰色事实上是反复覆盖、刮、冲洗造成的模糊地带。栗子使用西画材料,却造就了一片雾气腾腾的“晕染”效果,这恐怕是有人认为她的画类水墨的原因,这其实是一种误会。水墨,只有作为“黑颜色”的墨,以控制墨和水的比例、宣纸的湮散程度、留白的分寸,达到丰富的黑白灰效果,所谓“墨分五色”,并不需要“白颜色”。更重要的是,水墨通过心与手直接对应的关系来表达内心的微妙感觉。而栗子画面的朦胧、模糊,以及画面嵌入的几何图形线、废弃的建筑、破碎的雕像,以及后来闯入的豹子,都是为了共同描绘一种跨越时空的、神秘诡异的镜像,类似西方灵异片把现实物象放置于错位时空构成荒诞镜像的超现实手法。栗子在画面中反复描绘着同种气氛的镜像,表明这种镜像与她内心的心像有某种同构性。
栗子是个漂亮姑娘,也是个在现实中可以轻松与人交往的女人。在人们眼中,栗子漂亮的相貌和诡异的心像之间,现实的自如性和画面的虚幻性之间,有一种特别诱人可能也难以理解的反差。栗子这一代城市青年成长的时代,中国社会生活发生了很多变化,他们大部分“独生”,基本上衣食无忧、教育无虑,父母的过分呵护,玩伴儿的减少,网络的快速发展,使他们不用与现实发生深层的关系,因而也缺少深刻的现实生活体验,如温室花朵,在周到的“被安排”中成长,“幸福”中往往带着精神的“无依”感。
事实上,整个世界的社会生活都发生了变化,现代化通讯和交通的高度发达,使得现实的时空界限变得越来越模糊,人类感觉的时差越来越错乱。近年来,“穿越”这个词令很多人尤其年轻人迷恋,而越界、诡异、暴力审美也成为时尚性的精神消费和慰藉。我觉得栗子作品最有意思的地方,是以略带残酷的美丽,在过剩的物质消费乐此不疲的乏味中,享受个人化的精神兴奋点,迷失在自我心像的花园中,寻求心灵短暂的休憩。
(作者系艺术批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