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沃霍尔的名字在中国乃至世界艺术圈都是耳熟能详的名字,全世界都承认他对艺术做出的贡献。经济总量超越日本达到世界第二的中国更是不甘人后,自然承认安迪·沃霍尔为世界性的大师。尽管我们有钱后的土豪本性并无多大改变。我们承认某大师是世界性的大师,也许大多数时候并不是因为我们自己真正地明白他为什么是大师。所以在泱泱大国的最大官方媒体上会出现给米开朗基罗的作品《大卫》打马赛克的事情;也会有艺术家在教育部直属的国家级美术馆中抛洒苍蝇而被逮捕的意外事件。
安迪·沃霍尔是谁?他凭什么这么有名?
稍了解一下当代艺术史就会知道,安迪·沃霍尔和星光灿烂的艺术史长河中的其他大师一样,能立足于艺术史,是因为他对既往艺术创作手法、观念、展览方式等的反动和批判。因为安迪·沃霍尔,艺术史的发展改变了方向。这位大师在批量生产动辄上亿美元的名作的时候,居然连画笔都不提,几乎所有的工作过程都是在他的指导下让助手完成的。哪怕人物形象都是来自摄影家的照片。他把自己的工作室称为“工厂”,毫无廉耻公开宣称他的艺术与他的技能没有丝毫关系,那些玩意儿只是一件商品,而且是能无限量复制印刷的商品。但是他又在这些印刷品上装模作样地签下他的大名,因为他知道:人们对一件艺术品的赞誉度的高低,在很大程度是来自于对艺术家签名的认知。不错,他正是在用这种手段批判和嘲讽人们对商业时尚如无头苍蝇一般的盲目追求。而讽刺的是,他的这种反潮流、反时尚的批判性艺术,又宿命般地成了一种艺术潮流、时尚。
若干年后,他作为艺术史研究不可或缺的一段,带着无上的荣誉被悬挂在我们最高级的美术学院的美术馆中时,已经被宣示为一个殿堂级的人物,他是一个大师,一个只能在一米外遥望的大师,任何违反既定规范的言论都是大不敬或无知的表现。
想出名想疯了的艺术家华伟华带着他的苍蝇军团来和安迪·沃霍尔对话,不想却吓跑了西装革履的众位专家教授和热爱艺术的广大观众。肮脏又传播疾病的苍蝇成了众矢之的,他的散播者自然罪大恶极,哪怕这些苍蝇是他自己培育的。不过有意思的是,艺术家随即被警方带走,并以刑事罪关闭了25天,各大艺术网站、艺术大V们瞬间传播,名不见经传的华伟华不经意间和大师安迪·沃霍尔一样,以十五分钟成就了永恒,遗憾的是,安迪·沃霍尔成了大师,华伟华成了嫌疑人。
这不仅叫我想起艺术史上的另一件事情。非洲裔艺术家克里斯-奥利菲在美国纽约布鲁克林博物馆展出他的作品《圣母玛利亚》时,观众的愤怒反映与华伟华放苍蝇可堪一比。不同的是,克里斯-奥利菲的作品对有宗教信仰的纽约观众来说,简直无法忍受。这位哥们笔下的圣母是黑人倒也罢了,政治正确,大家也不能说什么了。叫人不可原谅的是,他运用色点、闪光片、图钉以及出自流行杂志的女性生殖器来暗示圣母的生殖能力与种族繁衍。(如果不到非洲,可真理解不了这些东西,但不管你哪里的,你在我的地上展览,你叫我很愤怒。)更甚的是,圣母像居然摆在一堆——一堆散发臭味的号称是在非洲被视为圣物的大象粪便上。从艺术家的角度来说,这是对圣母的尊崇,暗示圣母与生俱来的神圣。可对纽约对中产阶级观众来说,他用生殖器和大象粪便猥亵了他们心目中处子般贞洁的圣母。人们愤怒了。
有观众偷偷溜到隔离玻璃后,想用涂料涂抹掉圣母的形象,眼不见为静。有华伟华一般的艺术家,用马粪投掷布鲁克林博物馆,声称是表达自己对这幅作品的态度,遗憾的是,艺术史没有记住这位艺术家,就更没有记下他的名字。更严重的威胁来自时任纽约市市长的鲁道夫-朱利安尼,他是虔诚的天主教徒,他怒不可遏,以取消对该博物馆的公共资助为威胁,意外的是,这些不知好歹的策展人和批评家并没有让市长的威胁得逞。
其实,真正的艺术史都充满了愤怒,正如它曾引起过虚荣、骄傲、赞赏、热爱和崇敬一样。因为,我们都知道,艺术从来就不是一个空洞的容器,相反它满载着意义,至于意义是什么,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唯一相同的是,它表达着个人的观点。安迪·沃霍尔如此,波伊斯如此,更可恶的杜尚也如此。
华伟华也想如此,只是他被拘留了25天。
薛亚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