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导读:

   李德哲李人毅刘永贵黄维耿安顺李志向何家英刘文选王超王乘曾迎春杨之光林之源关山月

人民美术网 > 理论 > 从中国画看历代妓女角色的演变

从中国画看历代妓女角色的演变

2014-02-28 10:11 文章来源:99艺术网   作者:rd,  分享到微信
扫描二维码转发分享

唐、宋、元、明的名妓,来到今天的东莞,肯定进不了高级的场子。事实上,不仅是东莞,港澳台的高级场子统统都进不了。因为今天的夜总会与桑拿只论姿色与床技,而旧时的名妓以言谈、歌舞和诗词取胜。今天的大中华区的欢场,不善毒龙,不谙冰火,任你《琵琶行》演绎得行云流水,恐怕也只能沦落到街边大排档,抱着吉他卖唱。

不久前仙去的朱新建先生,曾经对他的弟子郁俊感慨道:“历来做小姐都要学戏,只有当今天下,连这个传统也废弃,弄个东北妞开口就问大哥操逼不,需知我泱泱中土,历来逼不是这个操法。”

朱新建的裸女画褒贬不一,但是他评价古今妓女的这句话,那倒是毫无争议的正确。关于古代与近现代妓女的角色,变迁最大的就是技艺与文化。隋、唐、宋、元、明的高级妓女的标准是:能歌善舞、吟诗作对、应酬自如,甚至与恩客一起臧否人物、品评时政,侍寝陪睡倒是次要的。

历代中国画中的仕女图,有相当一部分的主角是妓女,我们可以从中国画中的妓女角色的演变,一窥历代的欢场潮流。我们可以看到随着时间的推移,旧时妓女的歌舞与才学的衰败,到了近现代,仅剩下赤裸裸的肉欲与标准化的床技。昔日的莺歌和燕舞,如今只有毒龙与冰火。妓女的风格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男人的审美和向往,妓女文化的凋零,也代表着一个时代的文化与艺术的衰败。

南北朝、隋唐和五代时期,是贵族门阀的天下,彼时的宴会必须召来妓女助兴,行令佐酒,或者歌舞侍宴。我们可以看到,无论是《韩熙载夜宴图》、周文矩的《合乐图》,还是《琵琶行》、《陶谷蒻兰图》,画中的女主角大多在陪酒行令、演奏乐器或表演歌舞。

彼时的名妓以交谈风趣、言词敏捷和擅于歌舞而成为头牌——“利言巧齿,能歌令,善解音律。”“诸妓多能谈吐,颇有知书言话者,自公卿以降,皆以表德呼之,其分别流品,衡尺人物,应对非次,良不可及。”彼时的宫妓、家妓是贵族门阀社交的润滑剂,侍寝是次要的任务,因此对妓女的姿色要求不高。

到了宋代,贵族和门阀在大一统皇权的打压下,开始走下坡路,文人屌丝们通过科举考试成为掌握国家权力的文官集团,整个国家的品味也随之变化。这时我们看到隋唐时期的雍容华贵的贵族式的艺术风格发生变化,清雅素淡的文人审美开始兴起,妓女的风格也开始接近文人士大夫的品味。

 

 
宋代和明代绘画作品中的妓女,从隋唐时期的盛装歌舞、席间侍宴,慢慢转变为文人书房中的伴读的角色,有的名妓不仅仅是伴读,甚至自己也擅于吟诗作对,彼时的名妓如严蕊、聂胜琼、赵才卿等人,写诗作词“倚马可待”。彼时的中国画中的妓女大多类似《东坡寒夜赋诗图》、《武陵春图》,妓女的角色由隋唐的歌姬、诗妓转变成宋明的才女。

当然,“才女”终究也是统治阶层的娱乐工具和男权的牺牲品。再有文化与才华的妓女,在文人士大夫的眼中也不过是与畜生等价的贱人。就像奥斯卡提名最佳影片《为奴十二年》中的那句台词:“你只不过是一个贵一点的奴隶。”

宋代、明代的的妓女图像,由隋唐的宴席、舞场转换到了书房、窗前——“我是你闲坐窗前的那棵橡树,我是你初次流泪时手边的书。”——妓女画由《夜宴图》变成了《赋诗图》和《侍读图》。但是闲坐窗边、手捧诗书,并不意味着妓女就拥有独立意识和人身自由,她们跟文房四宝一样,只是主人的一件物品。

从隋唐到宋明,画中的妓女从宴席伴舞变成书房伴读,但这仅是权力阶层的审美的转变,妓女的地位与意识并无改变。唐代的白居易曾经写诗谴责一名家妓在主人死后居然不愿殉葬——“黄金不惜买蛾眉,拣得如花三四枝。歌舞教成心力尽,一朝身死不相随。”宋代的苏东坡被贬黄州,用家妓“春娘”跟朋友换一匹马——“只为山行多险阻,故将红粉换追风。”最后春娘不堪凌辱而触槐自尽。

无论是《琵琶行》还是《东坡寒夜赋诗图》,我们在那些或华丽或素雅的画作中,永远看不到殉葬妓女的悲凉,看不到被侮辱成畜生而自杀的春娘的惨状。

用今天的观念来非议古人,显然并不公平。我并不是在谴责苏东坡或白居易,我的意思是,绘画是艺术家用自己的方式来书写历史,他们也跟用文字写历史的人一样,只站在自己的角度来表达。特别是中国画,从来只描绘烈火烹油与繁花似锦,少有阴沟后巷的黑暗与凄惨。

莺歌燕舞、琴棋书画、写诗填词的妓女文化,在清代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清初,顺治帝废除官妓,擅于歌舞和诗词的官妓销声匿迹,剩下的私妓大多不谙歌舞技艺,成为专业的卖肉者。随后,雍正帝严禁官员宿娼。高级妓院的主流消费人群,士大夫们碍于政令不敢公然征歌选舞,加上清代的文化娱乐转向了戏曲,各种曲艺形式比前朝有了很多的改变,戏曲的演员又大多为男性。如此一来,妓女就更加不必兼擅歌舞技艺。从清代开始,重视歌舞、言谈和诗词的高级妓女逐渐凋零,只剩下纯粹炫耀色相的卖淫女。

 

 
清代的仕女画林林总总,但是涉及到妓女题材的作品,大多取材于唐宋的名妓故事,描绘当时妓女生活的作品很少,皆因宫妓被取缔,士大夫被严禁宿娼,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描绘的故事。

到了民国,妓女的歌舞与才学更是雨打风吹去。据《银元时代》记载,于右任一次到妓院中寻访旧友,一时兴起在妓院中写了很多对联、诗句,聊天时说道:“从前苏曼殊在上海时,在妓院里遇到一个诗妓,唱和甚多;还有李叔同,遇到一个妓女叫李苹香,有好多名作传下来,现在还有没有这般风雅的妓女?”朋友朱斗文答道:“现在的妓院江河日下,妓女的品流远不如上一代,已找不到这一流诗妓了。”——如果民国的大人物、曾与孙科、李宗仁一起竞选副总统的于右任都找不到一个诗妓,那就是真的没有了。

20世纪30年代,在“繁荣娼盛”的上海滩租界里,数万妓女中只有百分之二的书寓、长三等高级妓女能够唱一些戏曲。在侯孝贤的《海上花》中,我们已经看不到长三、书寓、先生等高级妓女的歌舞技艺和舞文弄墨,只有乏味的勾心斗角、争风吃醋。民国三十八年(1949年)之后,根据**的统计,妓女收容所里的妓女百分之八十以上是文盲。

前朝往事成云烟,转眼间,我们走在了社会主义的金光大道上。今天的青楼红楼也罢,会所桑拿也罢,再也不会有《李端端乞诗图》或者《东山携妓图》——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今天的欢场更喜欢张贴几幅安迪·沃霍尔的《香蕉》,摆几张萨尔瓦多·达利的“红唇沙发”,旧日欢场的社交艺术与歌舞技艺,如今彻底沦为动物般的欲望与发泄——名副其实的炮房。

如果在今时今日选一幅妓女题材的中国画,似乎只有朱新建的作品恰如其分。坐拥八万张“岛国动作片”光盘,热爱流连欢场的朱新建,其裸体女人画之中的许多模特来自“岛国动作片”或者欢场女子,我们说他的“新文人画”是妓女题材的作品也并无不可。

朱新建是个豪迈不羁的艺术家,有点像唐寅,当然他比唐寅更阔佬,更写意。星爷拍的《唐伯虎点秋香》的英文版叫作《FlirtingScholar》,此翻译太拘谨保守了。与唐寅一样放浪形骸、不拘一格的朱新建,如果日后有他的一本英文传记,不妨考虑一下《OutlawofTheWhorehouse》这个名字。

 

 
朱新建的作品,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传统文人画的叛徒。他把传统文人羞于表达,或者说不屑于、不敢于表达的情欲与肉欲,淋漓尽致地涂抹在廉价宣纸之上——但是也仅限于此。

朱新建的新文人画中的女性,只是没有自由精神与独立意志的一团红粉,只是代表情欲与肉欲的象征物。在这一点上,朱新建比古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新文人画的观念与传统文人一样,把女子视作男权世界的一种娱乐工具、商品或者装饰品,让男人消费是其唯一的使命与价值。

人是观念的囚徒,艺术家的任务就是帮助思想被禁锢的人们越狱。朱新建的“新文人画”并没有帮助我们在传统文化中成功越狱。

朱新建并没有超越古代文人对于女子的观念,他只是超越了儒家礼教的禁欲主义,把赤裸裸的欲望毫无顾忌地表达了出来。他并没有超越古代文人对女性的亵玩的态度,并没有批判把女性物化、肉欲化的传统观念,事实上它就是这种观念的一部分。从这一点来说,朱新建的新文人画其实一点都不新。

不过话说回来,一个只重姿色不重技艺,只有风骚没有风流的时代,也配不上旧时那些风姿卓越的妓女题材作品。朱新建作品中的女子,只有一个“媚”字,恰如今日的欢场女子,只有讨巧的妩媚,而毫无风情与技艺。

如果要用一句话介绍我们这个星球,最适合的莫过于万宝路广告的那一句:“这里是男人的世界!”无论李银河还是波伏娃,谁都无法否认我们身处的是一个男权主宰的世界,妓女现象与妓女文化是这个男人的世界里的一部分。无论在什么制度和文化之下,妓女与欢场都会永远存在。对于艺术家来说,重点在于如何面对妓女与欢场?

面对妓女与欢场,从传统男性的视角来表达享乐主义精神的文人画,算不得“新文人画”。能够表达出对欢场女子的同情与悲悯,能够表达出欢场背后的权力结构,能够表达出肉体与精神之间的哲学关系,这样的文人画作品,才对得起“新文人画”这几个字。但是很遗憾,今天我们看不到这样的作品,就像今天我们看不到旧时名妓的风骨与才情。

“春华谁不美,卒伤秋落时。”——这一句用来形容古代名妓的凄凉晚景的诗,借来形容今时今日衰败凋零的妓女文化,或者江河日下风光不再的中国画,倒也恰如其分。

 

首页上一页1下一页尾页
免责声明:人民美术网(www.peopleart.tv)除非特别注明,本站所转载的内容来源于互联网、微信公众号等公开渠道,不代表本站观点。转载的所有稿件的版权归原作者或机构所有,如事关不当,请联系删除。


人民收藏

鉴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