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岁生（左一）希望儿子郑亨利（右一）能接班。小萍摄

商报记者郑小萍

记者见到郑岁生的时候，是在他位于柳市的华宝象牙雕刻有限公司里。他正在展厅接待客户，向客户介绍象牙雕刻的特色，站在他身边的是他20岁的小儿子郑亨利。“有事没事，我都会让他过来听听，也不勉强他学，但这个祖辈留下的手艺，我希望他比普通人更了解。”

“现在是象牙雕最好的年代，为什么就是没有人愿意学呢？”郑岁生如此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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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父出高徒

郑岁生今年55岁，乐清柳市人，省级工艺美术大师，温州市非遗项目象牙雕刻的传承人。

郑岁生出生于木雕世家，家中兄弟姐妹五人，他是最小的孩子。他的父亲郑祥魁曾是温州著名的木雕手工艺人，郑家祖上几代都是以木雕为生的手艺人。上世纪70年代，象牙雕刻在温州地区开始盛行，郑祥魁将木雕技艺带入象牙雕刻，产品远销东南亚。

17岁的时候，郑岁生进厂跟父亲学手艺。“白天学雕刻，晚上自学画画。”郑岁生说，那时候当学徒真叫苦，一刀下去没雕好，老爸就劈头盖脸的一顿斥责，不讲半点情面。“少年时跟父亲学的技艺，现在依旧在用，而且每每都能在关键的时候解决难题。”

父亲晚年时曾有一次跟郑岁生说：“我的手艺只能由你来传下去了。”那一刻，郑岁生突然理解了父亲的严厉，以及身为儿子与徒弟，他身上担负的责任。

除了父亲的手口相传，对郑岁生影响重大的还有另外一次教育。18岁的时候，他师从浙江美术学院周轻鼎教授学习动物雕塑。这次系统正规的学习让郑岁生以后的雕刻事业有了质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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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止象牙买卖象牙产业戛然而止

时代在变迁，当人类开始反思杀戮与贪婪时，建立在血腥杀戮基础上的象牙产业首先被遏止。1989年，由于《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以及我国《海关法》和《野生动植物保护法》的规定限制，国内象牙雕刻全面叫停。坚守十几年的郑岁生顿感茫然失措。

“我感觉那时候，头顶只能看到一线天，我们不知道前路在哪里。”与父亲商量后，郑岁生决定不放弃家族手艺，开办了一家工艺品公司，改用牛骨和黄杨木做雕刻原料。“像回到原点，温州的象牙雕刻手法来自黄杨木雕，现在经过十几二十年的发展又回归黄杨木雕。”那几年，郑岁生潜心研习技艺，出品了诸如《蝴蝶》、《伟人毛泽东》《飞天》等一批木雕精品，荣誉不断。

“其实那时候最大的困难，是守业还是创业的抉择，外界的诱惑太大了。”上世纪90年代的柳市是“低压电器之都”，经济发展之快全国罕见，郑岁生身边有不少朋友经营电器生意，赚得钵满盆满。“怎么会不动心呢，守着眼前的手艺可能就是一辈子清贫啊。”郑岁生向一些电器行业的老友咨询，他想转行，但没想到竟遭到一致的否决，“连电器大老板们都觉得，这么一份世代相传的手艺，丢了太可惜了。他们都劝我再等等，或许能迎来希望。”

最让郑岁生触动的，还是老父的坚持。“我爸是87岁时走的，走得很突然，他走前一天还在雕刻，到死都没放下过刻刀。”

父亲的坚守，给了郑岁生坚持的动力。但是资金的问题还是得解决，郑岁生决定“曲线救国”：不拿雕刻刀的时候，他经营起电器生意，又开了间汽车修理公司。趁着柳市电器行业最发达的几年，郑岁生解决了资金的问题。只有他最明白，这份手艺代表着家族荣誉，也是父亲一生的夙愿。

停工二十年后，象牙雕刻重现温州

坚守，终究带来了希望，郑岁生等到象牙雕刻行业的“好日子”。2008年从北京传来了令象牙行业兴奋的好消息，国家将审批指定少数厂家从事象牙加工制作。得知这个消息，郑岁生立马向有关部门提交申请。他在申请中陈述了自己公司的实力，鲜明的地域艺术特色，并找出了20年前自己的象牙雕刻作品。

经过一系列的实力较量，郑岁生的公司从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被国家林业局专家选中，成为全国35家象牙加工场所之一，浙江省只有两家，他的公司获得国家配发的象牙原料，终于能合法制造象牙工艺品。这也意味着在温州中断20年的象牙雕刻重新面世。

好政策辅助之下，郑岁生迅速找回了许多老一辈的象牙雕刻大师全面复工，祖上积累的名声和经验，在郑岁生身上得到发扬光大。

郑岁生现在手机的屏幕就是他以两个仙女散花形象创造的《春满人间》，这个作品售价60多万，是以黄杨木雕手法创作的象牙雕刻作品。他说，如今有温州地区特色的象牙工艺很受国内买家的欢迎。

青黄不接，传承遭遇困难

郑岁生目前有个宏大的愿望，他要在一根直径两米多的象牙上雕刻清明上河图，预计耗时两至三年时间，他最希望的就是儿子能参与这个工程。

在郑岁生眼里，现在是象牙产业最好的年代，也是最无奈的年代。“政府部门大力扶持象牙雕刻产业，对手工艺人及传承人的培养极为重视。在好的政策扶持下，象牙雕刻产业发展迅速，产品很受国内买家欢迎，价格也很好，好的手工艺人月入上万也不是难事，但是我们却找不到愿意学的人。”郑岁生曾招过不少学徒，几乎遭遇一样的挫败，这些小年轻学了一段时间后，都选择放弃。“现在的年轻人太浮躁了，很多人想做来钱快的事业，至少三年的学徒生涯让他们觉得苦闷。”

象牙雕刻产业青黄不接，郑岁生希望自己子女能接班。郑岁生的小儿子郑亨利今年大二，在温州大学学习美术专业，这个自小展现不俗美术功底的孩子现在是郑岁生最大的盼头。郑亨利是典型的90后，爱篮球爱摇滚爱冒险爱生活，也深受“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这句广告词的影响。他底气十足地告诉记者：“我们家的象牙原料都是从老死的大象身上获取的，没有杀戮。”

从小耳濡目染，郑亨利对象牙雕刻有着天生的喜爱，甚至早就表现出天分。郑岁生不知道的是，这个小年轻还曾经用父亲用剩的象牙原料给朋友雕了一个挂牌，在朋友间深受好评。郑亨利很肯定地表示，明年毕业后他会去父亲的厂子里当学徒，“三年是蛮长的，不过我很感兴趣，所以也不怕。”

郑亨利还说，以后他想将传统的象牙雕刻变得更时尚，让现代的年轻人喜欢，他规划着要将摇滚元素引入象牙雕刻，他说很想做一把象牙质地的电吉他。

听着儿子的奇思妙想，郑岁生笑了：“我不反对创新，但是你得先练好基本功。”

象牙雕刻

中国象牙雕刻具有悠久历史，始于新石器时代。上世纪70年代象牙雕在温州开始风靡，产品出口东南亚，民间出现大批象牙雕刻手工艺人。上世纪80年代随着《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的颁布，国内象牙雕刻工艺濒临灭绝，温州象牙雕刻也暂停。直到2008年，国家出台新政策，允许获得审批的象牙雕刻厂家进行工艺品制作，象牙雕刻工艺才重新焕发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