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公寿·老树又着花

孔祥东(南京)作家、收藏家。江苏省作协书画联谊会副秘书长，江苏省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

文/孔祥东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十年。这就是时誉，任何时代都会产生时誉的人和物。问题是当今投资为主体的艺术品市场，追捧当代艺术家的作品，目的是传之后世，指望升值。

试论海上画派早期领袖胡公寿(1823-1886)，现在没有一定美术史素养的人肯定不知其名，而同治光绪时的上海，“海上三胡”，家喻户晓：胡雪岩是最出名的买办，胡公寿是最出名的画家，胡宝玉是最出名的妓女。《海上墨林》记载他：江浙名士无不倾服，谓三百年来无此作也。《申报》文章说他的画：天骨开张，笔势超纵，乞画者踵趾相属。挽诗云：身后莫愁名寂寂，流传翰墨定千年。胡公寿当年不是浪得虚名，他从一个屡试不第、怀才不遇的文人，改行学画，从1861年避太平天国战乱移居上海，伴随着早期海派画坛的形成，逐渐成为中坚和领袖，是以其高尚的人品和超逸的画品为基础的。

胡公寿与任熊同年，他推崇任熊，称其为“艺林中巨擘也”。胡公寿比虚谷大一岁，虚谷到上海较晚，他帮虚谷介绍认识任伯年。而任伯年初到上海，流落街头卖画，此时胡公寿已经相当有地位，他为任伯年找画店，不遗余力向钱业公会等团体推荐，任伯年因此很快画名大噪。任伯年毕生称“公寿先生”，艺术上也受胡公寿影响很深。有研究者指出：任伯年的梅花竹石就是吸取了胡氏的画法；山水，从山石的皴擦，横笔点苔以及房屋、树木的画法上，都与胡公寿如出一辙；书法也直接承胡公寿指授，细加比较，可以发现两人的书体十分相似。但是胡公寿的绘画，则与后来典型的海派风格有所不同，他早年师法董其昌，保留了较多的所谓文人画特质。山水多以枯寒的树石为题材，花卉以梅花竹石为主，未见其有人物画传世。后期海上画派世俗气息更浓，题材上花鸟画最盛，其次人物、再次山水，笔法趋向简约明快，造型贴近现实生活，色彩华丽。

胡公寿凭借其地位，在民国时期市场价格仍很坚挺，一直到近年来，与他的同时代人任伯年、虚谷、浦华、张熊、任熊、吴昌硕等比较，才显出非常大的落差。对于同时代的买画者说，享受了画家的地位和成就带来的愉悦，已经实现了消费目的，后来的时尚变化、流派发展都是难以预料的，我们不能苛责画画和买画的前人，但我们可以告诉今人，时誉之落差有多大！根本的是一个时代不可能有那么多人才出现，多数都恰如舞台上的眼花缭乱，五彩缤纷，只是瞬间即逝的影像，连时誉都谈不上。如果我们所见能够满足即时观赏需要，那也没有问题，而有些连我们自己都无法欣赏的东西，却指望传之后世，说什么未来的大师，画史上会留下一笔，那就虚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