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托·范·维恩作品《丘比特的影子》(1608)
同样的,《影子》这本书的封面所用的绘画是19世纪的讽刺画家格兰维尔的画作《影子》,又名《法国内阁成员》,四个人的影子分别对应着酒瓶、魔鬼、猪和一只火鸡(法语中也有笨蛋的意思),此时的影子同样是作为真相而存在,是现实生活虚幻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本质。这毫无疑问可以理解为艺术家对于柏拉图的挑衅。
当然了,艺术被当作影子的影子而被看作是离真理最远,不过是柏拉图在轴心时代的论述,在他之后不久就被亚里士多德所挑战,到了二十世纪,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更是不在意柏拉图的忠告,而通过对梵高名作《农鞋》的分析昭告人类,艺术也许比哲学离真理更近。当然他的解读被艺术批评家夏皮罗无情地嘲讽了,谁会需要哲学家这个老冤家的辩护呢?
可是不管怎样,现代社会里,艺术的地位就仿佛安徒生笔下的那个影子,仿佛要对真理取而代之,但是贡布里希作为赫赫有名的艺术史家,根本不在乎海德格尔、夏皮罗或者德里达的争论,甚至也并不在乎真理与艺术之间的勾连,他只是像当年撰写《艺术的故事》一样循循善诱地劝说各位读者按照“影子”这一视角重新地来观看艺术。此时的贡布里希,多多少少又回到了他在《艺术与幻象》等著作中最喜欢标举的波普尔的“探照灯”理论,他说:“艺术史家训练自己去注意的,是画家‘眼光’的选择性,是不同媒介、学派和时期的艺术家选择用来建构他们可见世界之形象的特征的范围。”我们之所以看见并不是因为我们的天真之眼,而是我们曩昔接受的训练教会了我们如何去观看,就像是猎人知道如何观看野兽的足迹,而医生知道如何观看病人的病症一样。影子就是贡布里希给我们装备的那盏探照灯,他指向哪里,我们就看到哪里,有伟大的艺术史家来作为引导,我们自然应当感到高兴,毕竟连大英博物馆的馆长麦克格瑞格也不讳言自己是看着贡布里希的《艺术的故事》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