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六:柯罗《拾穗者》(1857),奥塞美术馆。
然而,极致的精确性追求,却存在某种内在矛盾。无论现实抑或写实,从时间序列上说,“实”都是在“现”和“写”之后。如果你是一个诚实的人,不是那种开口闭口“气韵”、“境界”或者“天人合一”的通玄大师,就不得不承认,至少在绘画、音乐等艺术创作中,“实”只是“现”与“写”的结果。而“现”与“写”的发起者与主导者既然是“人”,“实”也就是“人”的结果,更确切地讲,是“我”的身心作用结果。所以,“现实”的原因,并非将要画下的物理对象,恰恰是写实者本人;“现实”的形式结构,也不是单纯复印事物的物理形象——复印是不可能的——而是写实者绘画时心象与物象的叠加与融合;而“现实”本身,与其说是“这个现实”或者“那个现实”,不如说是“我看到的这个现实”、“那个现实”。酝酿于巴比松画派的现实主义格调,无论其表述如何与人本主义挂钩,但其反复写实的技法,难免于不断剔除着写实时画家自我的因素,把主导权让渡给描摹的对象。为满足精确性所动用的复杂线条与调色,反而掣肘着画家的表达自主与自由。(图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