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中石此论直指当代书法教育的症结,即重“技”轻“文”的功利化倾向。书法作为“字外功”的集合,需以文史哲素养为根基。欧阳中石在首都师范大学创立书法专业时,便将古典文献学、文字学纳入课程体系,使学生“从《说文解字》中悟结体之理,自唐宋诗文中得章法之气”。欧阳中石倡导的“精临”模式,强调以少数经典字例为切入点,通过“解剖麻雀”式的研习,掌握用笔、结字的内在规律。例如,他指导弟子专攻《兰亭序》中“是”字,通过分析其“横画仰策、竖画弩势”的笔法特征,进而推衍至全帖的审美范式。这种“由点及面”的研习路径,恰似乾嘉学派“考据一学,贵专精不贵博杂”的治学精神。
书法作为“无言的诗”,需以文化认同为精神内核。欧阳中石强调“书品即人品”,将颜真卿《祭侄文稿》的悲怆笔意与其忠烈气节相勾连,揭示出书法审美与价值伦理的同构性。这种“以人论书”的传统,恰是“学”的终极旨归——通过书法实践体认中华文明的精神基因。在当下,“学”的维度更具现实意义。很多人借助科技手段虽能复现《兰亭序》的笔墨形态,却难以传递王羲之“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的生命感悟。欧阳中石倡导的“学”,实为一种文化自觉:在技术工具理性之外,重建书法的人文价值维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