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赵佶 行书蔡行敕卷 (局部) 金笺墨笔
纵35.5厘米 横214.6厘米 辽宁省博物馆藏
北宋蔡绦在《铁围山丛谈》中记载了一段关于徽宗的书法艺术风格脉络,“国朝诸王弟多嗜富贵,独祐陵在藩时玩好不凡,所事者惟笔研、丹青、图史、射御而已。当绍圣、元符间,年始十六七,于是盛名圣誉,布在人间,识者已疑其当璧矣。初与王晋卿、宗室大年令穰往来。二人者,皆喜作文词,妙图画,而大年又善黄庭坚。故祐陵作庭坚书体,后自成一法也。时亦就端邸内知客吴元瑜弄丹青。元瑜者,画学崔白,书学薛稷,而青出于蓝者也。后人不知,往往谓祐陵画本崔白,书学薛稷。凡斯失其源派矣。”可以看出,徽宗的书法艺术与黄庭坚、吴元瑜、薛稷等书家有着师承关系。徽宗的书法艺术在青年时期就表现出不凡的成就,在师古与创新中,一方面具有明确的师法对象,以及作为皇权的掌握者有能力遍观历代书迹,得到书学正统的滋养;一方面在学习黄庭坚、薛稷的基础上锐意创新,自出机杼,独创“瘦金书”。
关于徽宗的“瘦金体”书风,明陶宗仪《书史会要》记载:“(徽宗)行草、正书,笔势劲逸,初学薛稷,变其法度,自号‘瘦金书’。要是意度天成,非可以陈迹求也。”清叶昌炽《语石》称:“其书出于古铜甬书,而参以褚登善、薛少保,瘦硬通神,有如切玉,世称瘦金书也。”杨仁恺在《宋徽宗赵佶书法艺术琐谈》一文中认为:“(瘦金体)就形象而论,本应为‘瘦筋体’,以‘金’易‘筋’,是对‘御书’的尊重”,并就书法风格形成提出新观点,“原来此楷法并非赵氏所创,是从唐薛曜所书《夏日游石淙诗》而来。”由此可见,徽宗笔下的瘦金体书风与唐代书风有着不可割裂的渊源,褚遂良、薛稷、薛曜的书风倾向于瘦劲、刚健,促成了瘦金体书风在结体上中宫收紧、四面辐射、重心上移,用笔上凝练爽利、锋芒外露、笔意连贯,在转折和停顿处多生圭角,有鹤脚之意,整体呈现出清丽潇洒、逸趣昂然的风貌。徽宗的《楷书千字文》《秾芳诗帖》等书法作品中将瘦金书的风格表现得淋漓尽致。宋岳珂在《宝真斋法书赞》中对赵佶瘦金书真迹赞云:“金缕之妙,细比毛发,殆与神工鬼能,较奇逞异于秋毫间。”诚然,将如此精妙的瘦金书融合到绘画艺术中,顿然仙气弥漫纸面。
徽宗的瘦金书与其绘画相得益彰,王簃轩在《宋徽宗书法研究》文中认为:“宣和御府内晋唐书家作品种类、数量众多,而赵佶独选薛曜,其审美倾向也就此体现出来,这在其绘画作品中便有所体现。”东坡云:“诗不能尽,溢而为书,变而为画”,在徽宗的绘画中直接兼具三者,相互辉映。诗书画三者之间的关系被滕固解释为“一是书与画的关系,二是诗与画的关系”,我们可以在徽宗的绘画中看到三种艺术融为一体,如《腊梅山禽图》和《芙蓉锦鸡图》等作品,以瘦金书题诗,用笔瘦劲,行笔忽快忽慢,转折提按顿挫痕迹夸张,需要极高的书法功力和涵养,以及神闲气定的心境来完成;同时瘦金书的题跋也成为画面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丰富构图,充实画面。
《腊梅山禽图》属典型的工笔画,用笔用墨一丝不苟,恰到好处。瘦金书的笔画和画法之间存在内在的联动,从技法角度对墨线的勾勒进行分析:梅树用笔顿挫参差有力,关节处生出圭角正合梅树自然生长结构;花瓣用笔提按明显,起笔劲峭,收笔流畅,线条圆实有力;鸟的画法用笔强弱恰好将羽毛的软硬表现出来,物象结构表现精确。瘦金书用笔流畅,转折处顿挫有力,对于鸟、花和梅花枝干的形体表现恰如其分。赵孟言:“道君聪明天纵,其于绘事,尤极神妙,动植之物,无不曲尽其性,殆若天地生成,非人力所能及。”同时,以瘦金书题诗,使得画面更加精美典雅、饱满有度。这正是徽宗以瘦金书作画题诗的要妙之处,书与画自然和谐地融为一体,相互辉映,开启了诗书画印一体化的进程,对文人画影响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