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迪安说,我们要走出去,但关键是要走到人家的主平台上去。新华每日电讯记者田朝晖摄
一下午的采访,范迪安馆长几次说到美术馆的展览,“你们没去看看展览?”“我们的展览还是挺好看的”;采访结束时,他看了下时间,“你看你看,展厅都关门了,你们本来可以看看展览的”;我们离开前,他又叮嘱“以后有好的书法美术展览,一定要来看看”。
作为中国美术馆馆长、中国美协副主席,范迪安的“作品”不少,中国美术馆主办的许多展览由他领衔策划,付出大量学术心力,应算其一,而且是高规格的展览、免费的展览。
很巧。接受采访前,他刚跟靳尚谊、吴长江、潘公凯等美术界人士小聚,所谈正是我们的采访主题:中共十七届六中全会对美术界的影响,中国美术的国际形象,艺术品拍卖的虚火等等。
“我们文化发展的意义取向更加明确”
记者:六中全会把文化发展提到战略高度,这对美术界有什么具体影响?
范迪安:六中全会的内容十分丰富,其中提出的推动文化大发展大繁荣和文化惠民,让我最有感受。前者讲的是艺术生产、创作生产,后者讲的是让人民共享文化艺术成果,两者实际上相辅相成。
人们容易把艺术创作生产和社会接受割裂开来看,但我觉得必须把两者联系在一起。社会接受的信息,应该作用于艺术创作;反过来,艺术创作成功与否,应该看它的社会接受度如何。党的十七大以来,特别是六中全会更进一步明确了要推动文化大发展大繁荣,同时要让文化艺术成果为人民所享,这就把两者的关系阐述得更加明确,我们文化发展的意义取向就更加明确了。
近年美术创作生产前所未有地活跃。宽松的外部环境,宽阔的创作自由度,社会变革的丰富现实,为艺术家提供了最好的创作动力。所谓“活跃”,一方面体现在量上,一方面体现在创作的宽阔度上,你可以做主题性创作,去画历史画,你也可以去表现现实中的身边的小事,大弦小调都可以。一个民族的艺术创造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释放。
“现在遇到了文化审美需求的高潮期”
记者:你刚才提到,社会对艺术创作接受的信息应作用于创作,那么,社会接受都传递了哪些信息?
范迪安:文化消费有很多种,有一种是与培养和丰富自己的审美情趣有关系的消费需求。我觉得现在老百姓是有这个需求的。
人们在物质指标之上——不是之后——显现出一个审美的指标来。从宏观角度而言,人们生活在城市里,希望这个城市有家园的感觉,有好的城市规划、有好的建筑,还有好的街区设计,好的公共艺术品,总之,就是要有一个好的文化性环境。从微观角度看,人们生活在自己家里,需要欣赏点艺术品。上世纪80年代,家庭时尚之一是得到一本好挂历,它是印刷品;现在人们可能需要一两张原创作品,即使买不起大家的作品,但也希望是小画家的原作。
在这种情况下,整个社会都热切地希望看到更多更好的艺术作品。这样一来,就为我们的艺术创作生产提供了阔大的需求空间,公众从来没有对美术有这么高的兴趣和关切。
记者:“文化审美”正成为挂在人们嘴边的词,这种需求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范迪安:文化审美,不论中西,它在不同时期都是存在的,但是它会在不同的历史阶段表现出不同量度的需求。我们现在遇到了文化审美需求的高潮期,审美文化需求处在峰值。
不用进行数据分析,大家都可以感觉到。因为我们就在其中,我们正经历这个时代,从物质的匮乏到物质的富足,从文化生态的单一到今天文化生态的丰富,从艺术审美对象品种的单调到今天无比多的可选择性,我们本身就经历了这个过程。
“站在中国的土壤上感怀中国的现实”
记者:既然文化消费和审美需求处在高峰阶段,那么艺术创作处在什么阶段?
范迪安:前几年我们有两种担心,一种是一直提倡主旋律,好像对多样化重视不够、不太能接受新的艺术观念;另一种是中国美术过度地跟着西方走,跟着西方后现代主义走。因此大家担心,能否创作出代表这个时代中国气象、中国风貌的作品。现在,我觉得这个问题已得到较好解决。
一方面,百花齐放的政策不断得到落实。很多大的艺术家和年轻的艺术家能很好地直面生活,反映生活。在对作品的衡量上,大家眼光也更加鲜明了,不会以新唯新,而是更重视它是不是基于中国土壤上的创造。现在看一件艺术作品,更多地看其是不是站在中国的土壤上感怀中国的现实,又具备宽阔的、具有国际视野的文化艺术的修养。
另一方面,社会接受也越来越多样化。尤其是年轻人的审美趣味越来越丰富,不满足于单一的艺术形式和主题,希望从艺术品创作中看到一种创造力,看到艺术家的想象性和想象力,通过审美活动来丰富自己的精神生活,更重要的是激发起一种创造的热情。我们通常讲,好的美术作品在给人以美的愉悦的同时,也滋润、蒙养、熏陶了心灵。
“启发和培养创新意识,美术作品来得更快更直观”
记者:什么是美的愉悦?
范迪安:美的愉悦至少包含三个因素:第一是对世界新的认识,通过艺术家的发现和表现,可以看到新的世界;第二是艺术总是用典型的语言来塑造形象,作品中包含了艺术家的个人风格。比如我们看到一幅风景画,不仅是看到景观,其实也看到了艺术家的表现风格,看到了一种独特的语言,这里面有一种创造性的启发。当你看到艺术家这样表达时,你会考虑在我的工作中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创新。一个觉醒的民族,是特别需要创新的。启发和培养创新意识,美术作品来得更快更直观;第三,美术具有一种精神感染的价值。一幅好画,说到底,它不只是一个情节,一个场景,一些人物,其实它还整体呈现一种气氛,能够给人以精神上的陶冶,具备精神感染力。
记者:我们曾在中国美术馆看到一幅叫《万语千言》的作品,描绘的是周恩来总理回延安和群众握手的场面,我看得不想走。馆里不让拍照,我绕到柱子后边趁他们不注意拍了一张。画中刻画的两位陕北老农的手,感染力太强了……那个魅力,让你忍不住要偷拍。
范迪安:对,它描绘了一个特定时代中领袖与人民的血肉情深。不是每部作品都能做到,但优秀的作品确实能做到。
“798很活跃,但有时候觉得798过于原生态”
记者:你刚才谈到年轻艺术家能够直面生活,但也有一些艺术家的作品过于原生态,您怎么看?
范迪安:有些年轻艺术家是在搞探索,但有的也在乱弹琴。把西方的东西当做楷模,把艺术创作中该具备的公民道德、社会准则,完全丢掉,没有很好地把握。尤其是在艺术美学、文化美学方面缺乏自觉,所以导致一部分假丑恶的美术、假丑恶的作品在社会上流行,也在市场上通行。
现在,这种状况得到一定的调节。但我们要继续提倡和呼吁艺术创作基于中国的土壤,按照艺术的规律去进行探索。让艺术作品表达健康的审美情趣、有思想的学术追求、有社会责任的创作目标。
有时候我觉得798很活跃,但有时候又觉得798过于原生态。把一个艺术家的作品转化成公共产品之前,要有一个环节。这个环节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政治审查和各种苛刻的要求,它是一种文化自觉在起作用。这就像主流媒体和网络世界的区别,网络世界是自由谈、只言片语,主流媒体是在自由谈基础上负责任地选择和把握。
“当下的问题,是创作应具备学术的深度和文化的高度”
记者:现在媒体有一个不好的倾向:中央提出文化大发展大繁荣,其目的是要推动大发展大繁荣,但六中全会《决定》一出,有些媒体报道所表现出来的往往是已经很繁荣。如果真是这样,那中央出台文件岂不是失去针对性了吗?
范迪安:是否可这样说,一方面,现在是文化发展非常好的时期。另一方面,我们还是要看到,如何使文化的发展繁荣更与今天不断崛起的中国相匹配,这是另外一个问题。现在基础很好,广度也很好,面临的问题是如何使创作具备学术的深度和文化的高度。这很值得探讨,在这方面我们要很清醒。
我们面对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改革时代,中国社会的现实景观和人的精神景象改变的深度,是前所未有的。它不是对西方国家所走过的现代道路的简单重复,更多的是中国现实所绽放出的非常丰富和深刻的时代主题。这个时候,美术创作如何表达这样一种时代主题?值得探讨。所以当我们说美术创作极其繁荣活跃的时候,我们也急切地认为这个时代应该有更多的精品力作,以代表这个时代的形象。
记者:时代发展中也有道德滑坡和诚信危机,因此人们希望艺术多一些关怀,这在美术作品里有体现吗?
范迪安:当然有所体现。现在,美术的关注点多了,比如关注社会发展中需要共同关怀的群体,像农民工群体。在画一幅风景的时候,也关注到环境保护问题。艺术家不仅仅是画一幅风景,他是带着关切去画。“关切”的主题作品大大增长,说明大家在不断追求艺术的思想深度。在对历史题材的反映上,也更多地站在今天的历史真实的角度去解释。这些都很好。
再一个是艺术风格语言更加多样。过去是“国油版雕”等传统形式,今天则是综合的表现形式,比如在中国画中融入油画的造型语言,在油画的造型语言里融入中国画的写意笔调,艺术家们都在不断地尝试。
“学英语,最终目的不是展示你会讲英语,是用英语来谈论中国话题”
记者:中外艺术语言能否融合?如何融合?
范迪安:中国美术在过去一百多年中受西方影响较深,这种影响是文化发展的阶段性特性。因为,中国绘画自成体系,而且一直相对封闭,到20世纪初叶才开始吸收西方的“油版雕”等新语言样式。从受到西方的冲击到融会、消化,有一个过程,需要把外来的技法变成自己的语言。就像我们学英语,最终目的不是展示你会讲英语,而是要用英语来谈论一个中国话题,而且大家能够进行充分的交流。这才是艺术取用的目的。你光会讲英语还不够,要用英语来表达、演说、思维。不同的语言思维得出来的结果可能就会不同。艺术语言本身也带有描绘主题和构筑主题的作用。
记者:但是有一种理论说,不管你学多少种语言,你思维时永远都是用母语。
范迪安:我不认为是这样。我同意两点:你的母语水平越高,你掌握外语的能力就越强。另一点是,你掌握外语的目的,也包含能够使用新的思维语言。
正是通过这一百多年“化”的过程,才能让现在的中国美术界能够从容地运用各种艺术语言,包括新媒体、动漫、多媒体艺术、影像艺术等等。要这么多形式是因为艺术要表达艺术家对世界的感受,这种感受可以用多种形态来表现,其中绘画是最基础、最基本的形态。除此之外,还可以运用更多的综合的媒介和手法来表达。我刚刚去看了中年艺术家展望的个人展览,这个展览就是一件作品。他拍下石块爆炸的瞬间,用不锈钢复制了石块爆炸后的碎片,悬挂在展厅,形成影像和立体空间结合的效果,在视觉体验上很新颖,也传达了对“宇宙大爆炸”这个命题的思考。
“有些收藏者连作品都没见过,对画家也不了解,就举牌拍下来了。一转身,又投入到下一场拍卖,他们没有真正去关注艺术”
记者:请评价一下当前的艺术品拍卖吧。
范迪安:艺术品拍卖越来越火,火得成为了一个经济指标。艺术品已在中国形成了一个市场,不光是艺术品拍卖,还有画廊、画店等等,这首先是一件好事。很长时间以来,中国艺术品没有市场,以至于艺术生产少了一个渠道到达公众手上,只能欣赏,不能消费。艺术品市场也是市场经济的组成部分,也为艺术发展繁荣提供了后劲。现在每年高等美术院校可提供数以万计的毕业生,这么多画家去哪里呢?其中许多当然要直接面向市场,作职业画家。
记者:现在媒体对艺术品市场的批评很多,如何看这个问题?
范迪安:艺术品拍卖的虚火和泡沫显而易见。重要的是,真正意义的艺术品收藏,在国内还有待于培育。如果把艺术品的经营、拍卖、转手当做投资手段,就很容易变成玩概念。据我所知,有些收藏者连作品都没见过,对画家也不了解,就举牌拍下来了。一转身,又投入到下一场拍卖,他们没有真正去关注艺术。西方的收藏不是这样的,他们首先是有一批人真正喜欢艺术品,真正为了文化兴趣去购藏的人。我们现在真正购藏的少,投资的比较多。
“有的艺术品交易就像击鼓传花,花落谁家将是惨败的一家”
记者: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范迪安:解决方法有两个:一是建立整个社会的诚信机制和氛围,让艺术品价格有序增长。现在有的艺术品的价格像坐上直升机,不能支持艺术品市场良性发展,再加上假画造伪,多种原因让艺术品市场要么让人望而却步,要么让人失去信心。有的艺术品交易就像击鼓传花,花落谁家将是惨败的一家。要特别警惕艺术品交易变成投资游戏。
另一方面要加强引导和监管。艺术品市场固然特殊,但它也不能违背市场发展规律。大家要达成共识,一起来反思。现在的市场有点火上加油,可能会旺盛一段,但不持久。要防止崩盘。起伏衰落一点可以接受,但如果崩盘了,再去修复就非常难。每个有良知的人,应该为市场的良性发展思考。
“艺术品拍卖价格并不是越高越好,这会让艺术家悬在空中”
记者:为什么说艺术品价格不能增长过快?
范迪安:艺术品拍卖价格并不是越高越好,特别是对于在世的艺术家,这会让艺术家悬在空中,形成有价无市的尴尬局面,一年卖不了几张画,也许突然有一天,市场兴趣点转移了,会一落千丈。最好的方式,就是价格稳定增长,让大家认可作品本身的价值,而不是预测谁的作品奇货可居。价格过快增长,还容易让大家聚焦在少数艺术家身上,聚焦在少数几种风格上,潜移默化影响画家的观念,导致艺术市场上的品种越来越少。
中央要求推动文化产业发展,目的是要让老百姓在艺术消费上有更广阔的选择余地,有更丰富的选择对象,有更便捷的选择方式,这无疑是有益处的。但如果艺术品拍卖市场变成少数人的游戏场,那就不利于艺术品市场的良性发展。
记者:但是现在也有一种观点认为:中国艺术品拍卖价格还不够高,比如齐白石的大量作品和毕加索的作品相差上千万欧元,事实上,我们的作品不比西方差。
范迪安:中国艺术市场和国际的成熟市场相比,还差一大步。国际艺术品市场,有很大的因素是由文化传播在推动。毕加索不只在欧美国家,在另外很多国家都有影响力,中国文化的国际传播观念还比较淡薄,影响力远远没有完全建立起来。世界对20世纪以来现代形态的中国文化了解不足,我们介绍得也不够,至少是推动力不够,所以在市场上也反映出来。
“国际上对中国古典的美术很尊重,但对当代美术的认知很不够”
记者:中国美术的国际形象到底怎样?
范迪安:总体来说,国际上对中国古典的美术很尊重,它已经进入西方主流的认知空间里去了,但他们对中国现当代美术的认知很不够。在西方的艺术博物馆里,现当代的中国艺术品极少,有的只是按他们的文化价值观收藏的东西。我们在国外一些知名美术馆办展览的机会还不多,国际公众对中国美术的实际状况的认知还远不够广泛,可以说存在很大的文化逆差。另一方面,我们采取的措施还远不够得力,我们投入的力量也还远远不足,这与我们的大国地位是不相称的。所以中央提出要加大中国文化走出去的力度,我觉得问题抓得非常到位,接下来关键是采取什么措施。
如果仅靠在国内炒作几把,把大师们的画提到几千万或者上亿,就认为有了文化影响力,这是不太现实的。我们要加大对外宣传力度,向西方介绍中国现代文化和民族艺术大师。就像日本上世纪70年代,通过政府、企业、社会的综合力量来推介日本的重要艺术家,让东山魁夷、平山郁夫等几座“山”走向世界。
“我们要走出去,但关键是要走到人家的主平台上去”
记者:文化输出应该做了很多年了,艺术推广不在其中?
范迪安:这方面工作,我们才刚刚开始做。在世界范围内,了解中国20世纪大师的人数还是很有限。文化传播没到位,你就想获得市场,是很难的。如果我们讲在商言商,把艺术品当做商品来看待的话,那你在国际上的吆喝还没到位,商品怎么可能卖个好价钱?所以,我们的市场面临多重任务,对内要建立机制、达成共识,对外要加大推广、造成影响,这样才能够内外都开花,持久绽放。
走出去,关键是要走到人家的主平台上去。有的展览只是走进国外的边缘空间,开幕式很热闹,但第二天没几个人去看了,那是收不到好效果的。这就像外国画家来中国搞展览,人民日报没有报道,新华每日电讯和央视也没有报道,主流人群谁也不会知道你在办展览。我们在世界上办的美术展览总量不少,政府的、民间的,但有影响力的还不够多,很多展览在开幕式过后门可罗雀。
“要加强文化的判断。我们在国际上所展示的文化内容,还不足以体现中国社会发展的实际”
记者:加大走出去的力度,看来不仅仅是加大资金投入的问题。
范迪安:不只是加强资金的投入,还要加强文化的判断。有自己观察的视角,真正发出自己的声音。我们在国际上所展示的文化内容,还不足以体现中国社会发展的实际。从国家建设到老百姓的生活,今天中国的社会发展非常丰富、非常活跃,但在“走出去”的项目中,还远没有充分反映。
记者:如何加强文化的判断?
范迪安:要有理性的批判意识,这对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建设是非常有价值的。如果说西方在某些方面值得我们学习,那就是这个方面它不断地调节,不断地反省的结果。当然,它也不断地产生新的社会矛盾,甚至有新的危机,但它总是力图能够通过理性的自我反省,来调节社会文化心理。
“了解一个国家和民族的文化,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去看艺术博物馆”
记者:你说过“一座城市要有一座美术馆”,那么,美术馆对于一座城市、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到底有什么现实意义?
范迪安:中央美院老院长靳尚谊先生说过,美术馆是一个国家现代文明的标志。体现一个国家的文化自信,美术馆是一个很重要的标志。
美术馆通常叫艺术类博物馆。美术馆浓缩了一个国家在艺术创作上的精华,是人类社会现代文明的一个重要产物,一个民族文明历史的视觉呈现。1793年,卢浮宫的王室收藏变成公众共享,那边废除国王制,这边向民众打开大门,它很有象征意义。我们到一个国家去,想了解一个国家和民族的文化,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去看艺术博物馆。
美术馆能够及时展示优秀的美术作品,关键是能够形成丰富的馆藏,能够变成固定的陈列来反映一个地区美术的发展状况,让人们在审美文化上有一个去处。
这些年,全国的美术馆事业发展很活跃。比如浙江、江苏都建了新馆,许多省市如山东、福建也将建馆,除了公立美术馆外,还涌现出许多民营美术馆,我们可以很高兴地说,现在迎来了美术馆的时代。
记者:国内美术馆的发展是不是也存在不平衡问题?
范迪安:相比发达国家,我们国家美术馆的发展相对滞后,以往就是把它当成一个展览馆。一是总量比较少,有些省会城市还没有美术馆,新疆、西藏、青海都没有。二是设施薄弱,主要是藏品积累不够。
“让老百姓体会到我是国家的主人,我能享用国家的文化设施”
记者:近些年,中国美术馆做了哪些努力来迎接“美术馆时代”?
范迪安:一是打造展览精品,中国美术馆每年都有大型展览。比如前些年的“敦煌艺术大展”、“新中国美术六十年”,“国际新媒体大展”,2011年的“捐赠作品大展”、“建党九十周年大展”等等,通过不同类型的展览满足多样化的审美需求。
二是免费开放和立体式的公共服务。以前17岁以下、60岁以上、农民工、特殊群体免票,从2011年开始,全面免费开放。免费开放不仅减免了一二十块钱,而且能让老百姓体会到我是国家的主人,我能享用国家的文化设施。
记者:免费后,展览和服务水平会不会下降?
范迪安:这也是我们思考的问题。不仅要免费,还要让观众看到好东西,要享受好的服务。比如说,我们培养了百多人的志愿者队伍,在一些重要展览中为观众导览。同时还常年举办公益的学术讲座,尤其是请艺术家在展厅里和观众直接交流等等。
“美术馆还处在观众培育期,公众还没养成去美术馆的习惯”
记者:免费以后,观众是不是增多了?
范迪安:2011年美术馆的参观人次超过100万,比上年增加了30多万。而且免费后,家庭观众增多。以往,比较多的还是专业观众和美术爱好者。以前人们爱把美术馆当成一个景点,去过一次就不去了。免费开放后家庭观众和年轻观众多了,观众结构发生了变化。但美术馆还处在观众培育期,公众还没养成去美术馆的习惯,这与西方还有差距。所以我们要提高综合服务,要导览,要让艺术家跟公众见面,这也是美术馆和其他展览场地的区别。
记者:您前边提到,美术馆关键是要形成丰富馆藏,在这方面有什么动作?
范迪安:这是我要说的第三点,就是增加收藏。中国美术馆现在的藏品超过10万件,馆藏在国内美术馆是最多的。许多老艺术家将自己的代表作捐赠给国家,这些年就接受了华君武、吴冠中、吴作人、周令钊等50多位艺术家的捐赠,接受各类作品达到7000多件,价值不可估量。这为今后长期提供公共服务积累了资源。
“北京不在乎拥有一座卢浮宫,关键是要不断丰富文化设施的结构”
记者:听说中国美术馆的新馆正在筹建中?
范迪安:对,新馆正在设计方案的国际竞标中,地址选在鸟巢附近,十三万平方米,规模上在全世界首屈一指。它旁边还有中国工艺美术馆、国学中心,共同形成奥林匹克功能区的国家文化设施区。回望20世纪,最重要的综合博物馆群是在美国首都华盛顿,包括了航天馆、美术馆等。展望21世纪,北京要面向世界展示新的文化建筑群。
记者:提起巴黎,很多人会想到卢浮宫,提到伦敦会想到大英博物馆,但提起北京,似乎缺少类似的公共艺术设施,您认为呢?
范迪安:其实我们应该能看到:北京的公共艺术设施在不断地丰富着结构。北京不在乎拥有一座像卢浮宫那样的文化设施,关键是要不断丰富文化设施的结构,我们既有故宫,也有国家大剧院,国家博物馆,还有中国美术馆,等等。
“美术馆已是美术界的四大系统之一”
记者:我记得您说过,美术馆已成为美术界的四大系统之一?
范迪安:对,美术馆是美术界的四大系统之一。
这四个系统包括:一是美术教育系统,以美术院校为代表,主要是出人才,过去的十多年有很大变化,现在变成综合学科,增加了设计艺术。二是美协系统,联络组织艺术家进行创作,出作品。三是画院系统,很具备中国特色,有一批专职画家,来进行创作和研究。第四就是美术馆系统,以往比较弱,这些年得到长足发展。大家注意到,这是一个好的平台,对内可以推出好的作品,对外可以进行国际交流。比如,中国美术馆搞过印象派画展、俄罗斯艺术300年、美国艺术300年等,同时在世界各国推出中国艺术,仅2011年就在国外举办了8个展览。如果各个系统也就是国家的文化事业单位都各司其职,各尽其力,就能够形成一个从人才培养、创作生产到展示推广的业态链,切实提高公共文化服务水平。
当然,也可以加上美术出版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