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水法 摇翠 49×41cm 2014年
何水法笔墨之理叙至此,你就知道何水法何以要画小花小叶,那是因为要点子相积相破,非此而难以出现千变万化的笔墨效果。何水法甚至在画一些本来大花大叶的花卉时,例如画荷,也会把那整张的墨叶散成无数水墨的短线或小块,而每个小块都由具复杂墨象和笔路的笔墨构成。他画的荷花,或他的著名的牡丹,都是如此。画中本来该有较壮硕的完整线条的树杆、向日葵杆,何水法也极力避免完整线条的出现,而大多出之以焦墨飞白之顿断毛涩效果,再别出心裁地以山水画之点苔相破,以呼应全画点子笔触相积相破的整体效果。何水法花卉画笔墨的这种独特处理,实则是对黄宾虹笔墨的一个别具匠心的继承和突破,朝着更为灵动与自由,更为丰富与变幻的创造性发展。其意义当然是在中国画笔墨的整体领域。
何水法笔墨的另一重要突破就是大规模地引入色彩。色彩在文人大写意绘画中是忌讳使用的。唐人张彦远说,“具其彩色,则失却笔法”。这种把色彩与笔墨对立的观点在水墨写意领域一直影响到今天。就是吴昌硕与齐白石敢在画中运用色彩,也是取辅助作用而已。画史上所以把色彩与笔墨对立,一则认为“画道之中,水墨最为上,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功”(传王维《山水诀》),二则如前述“具其彩色,则失却笔法”,把色彩之涂染与运笔之笔法对立。色彩在以涂染为基本方式的时候,似乎也只能如此。而何水法主画花卉,花卉之色彩是其最重要的特征。何水法画花卉,色彩运用之大胆,可谓前无古人。他的画不畏艳色,如红色的牡丹、海棠、柿子、桃花,黄色的迎春,紫色的辛夷,他画这些艳丽色彩的花卉,大多时候还强化这些花卉的数量,让这些艳色花卉以成片成丛密集成团的方式出现于画面,以强化画面色彩。在色彩表现上,他除了敢于运用明艳的色彩外,还运用色彩原理,使用补色对比关系,如红色对绿色,或紫色对偏黄的嫩绿,以强化色彩的力量。他也运用西画之复合色,使画面色彩更加丰富。何水法的画面甚至出现过不用墨的纯色彩表现的画面。这在水墨为上的大写意领域本是犯忌的。如果说,一个国画家使用色彩到这一步已经十分不错,那么,何水法对国画色彩运用的贡献却远不止此。
何水法用色不是涂也不是染,而同样是用笔写。他的色彩运用同样从属于前述点子相积的笔墨思路。他以色代墨,以笔运色,仍然是或中锋、侧锋、散锋,仍然是或浓或淡或积或破,仍然是水气淋漓水意盎然。由于中国画色彩分水色和石色,水色洇润明净,笔笔清新;石色含粉质,在色淡水多之时,却出现宿墨那种难以仿效的特殊肌理效果。由于以笔运色,处处见笔,笔笔相重相叠,冲、破、叠、积、渗、化,辅以浓、淡、色、墨、水的介入,再加上点子和小色块小墨块笔触的使用,故何水法之画面呈现出极为丰富的笔墨色水交相辉映的效果,在每一个极小的局部,都有着笔墨色水的丰富层次和变化。何水法的花卉画是极为耐看的。我曾在何水法的一幅桃花画幅上近距离连拍了二、三十个局部:拍笔与笔间的交叠,拍一笔下去浓淡色墨的复杂变化,拍一个局部的多种用笔用墨层次,拍水色墨相互渗润而又保持笔路的清哳,也拍难以复制的偶然的水迹与粉质肌理……何水法的笔墨如此讲究,水色如此丰富,加之作画点线生发,潇洒自由,信手为之,随意天成。画上也的确能看到这种淋漓痛快的效果。清人方熏《山静居论画》称“作一画墨之浓淡焦湿无不备,笔之正反虚实旁见侧出无不到,却是信手拈来者,便是工夫到境”。何水法的笔墨处理的确已达如此化境。况且,他还以笔运色,以色代墨,极大地丰富了国画对色彩的表现。他的色彩使用弥合了色彩与笔墨的对立,丰富了笔墨的表现,这是何水法从花卉画角度对笔墨这个中国画重要范畴的又一个突出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