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抱石 《仿桥本关雪〈石勒问道图〉》 纸本 设色 约1945年作 南京博物院藏
20世纪80年代初,大陆刚刚改革开放,我从纽约回台北教书。不久,开始写近代中国画家论,选出八位第一流的画家,在报刊陆续发表。90年代后期在台北立绪文化公司以《大师的心灵——近代中国画家论》之名出版。后来天津、广东等地出版了简体字版,二十多年来发行很广。里面我写了很长的序言,论及为什么名满尘寰的张大千在我的书中却不入第一流中国画家之列。此事引起两岸三地许多人不悦,多年来有许多争论。我们的同胞,包括俗人与雅人,对艺术的品鉴普遍如此,有点出我意料。我写画家论,初心在为自己探索未来创作的方向。此外,因为社会与艺界一直为俗世因袭观点所蔽,也受媒体的误导与商品化的干扰,艺术的真正价值,玉石不辨。这种情形,虽然中外历史并不少见,我还天真地以为苦口婆心,能启人慧眼,能辨禾莠,能使真正的大师早日为天下所见识,后来有点失望。
回想我自少进入艺术学习之门,幸蒙天启,古今中外许多文艺天才与大艺术家,早在我的“心龛”,以不渝的诚挚、不磨的信念虔诚供奉着。近现代中国画的部分,我选了八人。生于19世纪末的大画家,有任伯年、吴昌硕、齐白石、黄宾虹、徐悲鸿;20世纪有林风眠、傅抱石、李可染。2004年,百花文艺出版社特别请余光中先生为大陆版写序。他说:“看得出,怀硕深心最仰慕的,是傅抱石……于中国微妙的诗境最为入神,对怀硕的感召显然颇深。”我早年所选八人现今都是令人咋舌的大价钱。想想60年前我独排众议,不畏人讪笑的坚定,那时,京、杭之外,全中国大多数人不知道后面这三位大画家,我很早看到这几颗“寒星”,不能不说是我平生最得意的事。回想起来,即便我半生因此受某些师友的冷眼与排斥,也甚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