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虽然无意于绘画技术,但是尊敬专业画家,在绘画观上亦支持神品。偶作寒林图得李成笔法,便写书告王定国曰:“予近画得寒林,已入神品。”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在他的眼中,“振笔直遂”“兔起鹘落”的墨竹可以是文人画,而“施为巧赡”“位置渊深”的云林山水也可以是文人画。
由于不致力于具体技法,苏轼的绘画技能主要体现在线条表现力,而不是对复杂事物的把握上。所以在他的画论中,谈得最多的是“形”与“神”,“理”与“意”等常见概念,很少单独就笔法或线条来评论画家的风格或成就,如“边鸾雀写生,赵昌花传神”等。他评论的标准更多的是态度、趣味、诗意气氛上的,而不是风格、技法上的。他力主“神似”,认为“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又说:“予尝论书,以谓钟、王之迹,萧散简远,妙在笔墨之外。至唐颜、柳,始集古今笔法而尽之,极书之变,天下翕然以为宗师。而钟王之法微。”认为技巧上的最高成就不等同于艺术上的最高境界,甚至在技术上的过度追求有时会妨碍艺术最高境界的达成。
苏轼对吴道子的精妙技法赞叹不已,但当吴道子与王维并提时,也许感到自己与吴道子的绘画技巧存在极大差距,使他在慨叹吴道子“妙算毫厘得天契,乃知真放本精微”之余,觉得自己在诗人兼画家这种身份上与王维更为神情亲密。因而,在那首题为《凤翔八观》的诗中,他先是赞扬“道子实雄放,浩如海波翻;当其下手风雨快,笔所未到气已吞”。接下来则评价道:“吴生虽绝妙,犹以画工论。摩诘得之于象外,有如仙翮谢笼樊。”精湛的绘画技法虽然让他再三称绝,但他更重视的是氤氲于作品之中的士大夫特有的气质、修养和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