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对于奇石的偏爱,从他留下的与石有关的诗篇便可略知一二,如《咏怪石》 《双石》 《醉道士石诗》《文登弹子涡石》《仇池石》《壶中九华》《怪石供》《后怪石供》等。因得“雪浪石”,苏东坡更是将其斋室命名为“雪浪斋”,并作文《雪浪斋铭》:“予于中山后圃得黑石,白脉。如蜀孙位、孙知所画石间奔流,尽水之变,不得白石曲阳。为大盆以盛之,激水其上,名其室曰‘雪浪斋云’。”
另有杜绾 《云林石谱》、渔阳公《渔阳石谱》、常懋《宣和石谱》等石谱专著,载石品诸多,各具出产之地,采取之法,详其形状色泽,而第其高下,同样甚得赏石之妙趣。
奇石之要,在“瘦、漏、透”。其中“瘦、漏”关乎形态、轮廓,“透”则是以穿洞、窍穴呈现,所谓“瘦骨拔凛凛,苍根漱潺潺”,如是也。诚然如斯,文人赏石之癖,盖因奇石本为天地灵气所钟,其“瘦、漏、透”如微观宇宙洪荒,又似地骨云根,有千岩之秀,而“嗜石成癖者”,则随情率性,坐看山水,冥思脱俗,得荡涤心尘。
如白居易“嗜石适意”,苏轼“观相释我”,又“舍石释幻”,米元章“袍笏下拜”等,俱是“石不能言最可人,以此悦有涯之生”。隐有微光的“石孔”中化迹的“自然世界”,或许正是他们所求而不得的“桃花源” “小洞天”。
“赏石”之妙有别,画石之法同样技法繁多,董源、巨然、黄公望、倪瓒等诸名家以“石法”与“皴法”结合,所作“石画”各自精妙。
而中国古代绘画中,奇石亦可谓历代画家尤其是文人画家颇为钟爱的一大母题。关于“石画”的名作,除《十面灵璧图卷》外还有不少,例如苏东坡《枯木怪石图》、王学浩《寒碧庄十二峰图》、郑燮《竹石图》、孙克弘《文窗清供图卷》、石涛《松竹石图》等,“元四家”也皆有以“赏石”为题之画作。即便在近现代画坛中,仍不乏吴冠中《狮子林》这样令大众耳熟能详的作品,以“太湖石”为物象表达气韵、筋骨。
画石,犹“纸上岩骨”,需要在纸上画出石头的筋骨雄浑。恽寿平《南田画跋》中有言“董宗伯(董其昌)云画石之法,曰瘦、漏、透,看石亦然。即以玩石法画石,乃得之。”董其昌《画禅室论画》中,也云“昔人评石之奇,曰透,曰漏,吾以知画石之诀,亦尽此矣。赵文敏(赵孟頫)常为飞白石,又常为卷云石,又为马牙钩石,此三种足尽石之变”。为了尽现奇石的形态、筋骨、肌理、气韵,绘画技法需要跟上。事实上,奇石之所以能够成为画面主体或独立构成,与中国古代绘画史的发展不无关联——随着山水画的全面发展,山石的具体画法趋于全面,勾皴点染兼备,奇石形象慢慢从人物画或山水画的背景中脱离出来,成为独立绘画题材,此后更发展至山水画之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