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震 《没顶曲项瓶——清雍正粉彩桃蝠纹橄榄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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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篇章——“格物、怀古”“挪用、日常”“非常、身体”“身份、时间、联觉”“自然”沿着展览方向提供给观众一个理解的线索。这个线索与其说是主题,不如说是一种解读,其实观众也可以无需按照这个顺序和线索去体会观看,而是通过作品自己感受。
这里面既有通过承袭和钻研传统,达到形态和技术突破的工艺级艺术品,也有偏重材料可能性进行观念实验的作品,而在泥土和陶瓷散发出的静谧美学之下,展厅一件多感官装置让人驻足停留,再次打破了瓷器只是观赏和使用的二元看法。
在法国艺术家塞莱斯特·布谢-穆日诺根据场馆制作的《无题之明珠》里,使用日常常见的白色骨瓷碗,大大小小放在水中,并在水泵带来的水流压力下,彼此碰撞游走,发出时而轻微,时而惊人的脆裂声,艺术家《无题》系列使人从日常物碰撞的偶发音乐里得到一种玄妙的宁静状态,而我们有时也忽略掉了器物可以发出不同的声响这一听觉层面的认知。
同样打开感官的作品有梁绍基的《醉》,梁绍基是以蚕丝作为主要媒介的艺术家,这次用蚕丝包裹了玻璃和陶器器皿,并在其中盛放了酒糟,我虽然没有闻到酒味,但是血红色的液体还是给人一种可感的嗅觉提示。
留下深刻印象的带有实验性的作品,包含艺术家徐鑫桦的作品《生活博物馆》。艺术家的专业就是陶瓷,他也表达过:“一个材料承载了这么多的文化历史,当我在用它创作的时候,有时是一种束缚。”所以在创作的某个阶段,艺术家让对象陌生化,《生活博物馆》就是通过陶瓷来做的一场行为装置作品。徐鑫桦以一年为单位,将日常餐饮中的厨余食材(果蔬、肉类等)沉浸在瓷泥浆里,用相机记录食材形态的变化,最后将泥板入窑高温烧制成瓷,食材随1330℃的高温挥发与升华,瓷土上保留了物体的“形与色”。
与生活心境的紧密结合,可以从青年艺术家梁婉莹的《移植》和《女人·容器》中看到。这两件作品都包含有艺术家本身的经历,虽然并不算是独一无二的经历——地理变迁带来的文化迁徙,还有对母亲这个身份角色的感触,但是艺术家敏锐地抓住了这种感受,并进行个人化的表达,这正是现代陶瓷艺术的一个重要面向。
艺术家柳溪的《妈妈》系列,也同样是个人情感的外化。这组作品包含38件大小不同,形态各异的白瓷搓衣板,美术馆工作人员指给我看那件最早的,属于艺术家妈妈使用过的搓衣板,似乎并不起眼,然而又非常美丽,这些都是艺术家收集真实的搓衣板后,完全翻制再深入肌理细节做出来的,陶瓷在这里模拟了真实物品的形态,并通过转换的过程和微妙的差异饱含了时代和家庭记忆,这份感触通过人手再次驻留。
展览还有一个小空间,是艺术家赵赵的三幅当代画作和他收藏的宋代兔毫建盏。由收藏建盏到钻研建盏,著书记录,建盏的独特釉色纹理,也对应了艺术家《世界啊》与《星空》画作中的斑点和色彩变化,艺术家在陶瓷中看到了世界。
作为以陶瓷为创作对象的艺术大家,刘建华的几件作品则从不同方向拓展了观众对陶瓷的认识。无论是用青瓷塑造的简洁《线条》,用彩色泥团烧制的《颜色》,还有陶瓷化身为金色“液体”的装置作品《方》,陶瓷毋庸置疑地成为艺术语言而非单纯媒介,好似打开了无数个世界。
展览有意思的地方还在于呈现了传统和当代的承袭之美。艺术家苏献忠和刘丹华都是陶瓷世家传人,但展览中呈现的都是他们各自的创作,苏献忠的《纸》和刘丹华的《锦灰堆》用陶瓷逼真再现了纸页和灰烬纸张,精湛的工艺让人望而生叹。
尤为有趣的是苏献忠的《等花开》,做“花”是苏家传统,苏献忠的曾祖父、德化著名制瓷大师苏学金在1915年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凭借作品《梅花》获得金奖,艺术家早年跟随父亲学习拈花工艺,但直到疫情期间,才再次开始做花,并思考这朵“花”真的灿烂过吗?《等花开》就是对这个问题的一个回应。
这次展览展出了30余组多元作品,相信每个观众都能感知到陶瓷的魅力,并进一步了解这门材料。我们也能得到一个体会,那就是陶瓷是一门常新的艺术,无需考虑如何颠覆一个传统,而是感受和激活它。
梁绍基 《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