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总理在中南海审看革命历史博物馆的图纸
天安门广场规划时,离1959年国庆,只剩不到400天。规划局先拿出的是“四建筑方案”:广场两侧的建筑为国家大剧院、历史博物馆、万人大会堂和革命博物馆,两两相对分立于人民英雄纪念碑东西两侧。四座建筑各自独立,占地面积均为150米×220米,体型都是东西长、南北短。
不过,这一方案并未过关,规划局很快接到通知:为突出天安门广场的政治意义,国家大剧院要迁出广场。
近年来,国博常被称为中华文化的祠堂和祖庙,人们提到天安门广场,总爱说建筑布局是按照中国传统的“左祖右社”安排的。然而遍查当年的文献资料,并没有任何证据显示曾有此预设,反而是大剧院的退出,客观上造成了“左祖右社”的格局。
修改后的规划,广场北部东西两侧分别安排革命历史博物馆和万人大会堂,两座建筑中轴对称,均采用柱廊结构,形成“廊”一实一虚,“柱”一圆一方的对比关系。
不巧的是,1958年公安部的新办公楼刚刚落成,这栋大楼正好“压”在南池子的延长线上。这样一算,东西方向留给博物馆的宽度就只剩下了140米,博物馆的体型只能是南北长、东西短了。
大会堂的建筑面积达17万平方米,“革历博”受地块限制,才6万多平方米。博物馆的总工程师、建筑大师张开济只好采用“以虚充实”的方式,做了两个院子,这才使“革历博”的体量与大会堂基本协调。
当时周总理就说,大会堂那边肩膀高,“革历博”这边肩膀低,以后要解决这个问题。到2011年“新国博”改扩建完成,周总理的意愿终于实现。
张开济多次说起,当年周总理看立面图时发现人民大会堂柱子粗,“革历博”的柱子细,提出要改。他坚持不改,因为大会堂的柱子是圆的,而“革历博”的柱子是方的,看的时候不可能只看到一个面,而是两个面,视觉上不会显细。周总理欣然接受,“你是建筑师,听你的”。
为什么他们对前庭都如此重视呢?《建筑师张开济》一书的作者程力真告诉记者,前庭既具有统一两馆的功能作用,也是参观流线非常重要的一环:当人们沿着设定的参观流线,浏览了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最后回到前庭,从柱廊望出去,眼前出现的是象征胜利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和开阔的天安门广场,能形成情绪上的高潮。
从开工到竣工,“革历博”工程只用了293个工作日。为了加速工期,施工人员采用边设计、边备料、边施工的方法。原革博美工部设计组组长周士琦那时负责联系北京建筑设计院,他每天骑着自行车,在办公地、设计院和工地之间来回跑。
中央让两馆立足天安门广场,是为了在新中国成立十周年把中华五千年及近代革命史都展陈出来。为此,文化部成立了专职的两馆筹建办公室,文物局局长王冶秋任筹建办主任,文物局博物馆处副处长于坚任秘书,任务为借人、调文物、完成陈列。
于坚回忆说:“当时强调全国一盘棋,革命博物馆也好,历史博物馆也好,需要什么东西,列出单子,由中央开信调文物,去了就拿回来,一般都是开了柜门说‘你拿吧’。光是故宫就支援了20多件,都是一级文物啊!”
据统计,全国有77个单位支援文物,先后调用和借用文物3万余件,四羊方尊等镇馆之宝就是在这一时期进馆的。
原历博群工部主任齐吉祥也是在此阶段,进馆从事讲解工作的。“馆里当时急需讲解员,跟周总理要100名应届大学毕业生。大学生数量不够,我和其他几十名符合条件的应届高中生就成了博物馆的第一代讲解员。”
“一进博物馆,我感觉掉进了专家堆里边。当时全国各地支援博物馆建设的专家很多,有研究机构的、有各大名校的,都是顶尖的。”有一天,一个戴着圆眼镜的老者推门而入,对他们这些“明清组”实习生自我介绍说,我是沈从文,我带你们去逛逛故宫吧。那时候,齐吉祥还不知沈从文是何许人也,只记得他讲三大殿时口音很重,“十句话能听懂两句”。
开馆在即,齐吉祥只用不到一个月时间,就把专家学者给历史博物馆写的厚厚一本解说词,背得滚瓜烂熟。“一万多字,背到一字不差。”
1959年9月底,布展完成,周恩来连续两天到馆,对陈列内容做最后的把关。
第一天,周恩来去了革命博物馆。在门厅,他问王冶秋有衣帽间吗,王冶秋说设计里没有,周总理说将来生活富裕了,进屋有暖气,参观的外宾也会很多,都要脱大衣,得有存衣服的地方。他又查看了卫生间,说太小了,问夹层那几间房子是做什么用的,听说是筹建办的办公室,指示改成厕所。
序幕厅挂着一张周恩来在黄埔军校时的照片,但不能完全确定。于坚想趁机请本人鉴定一下,就问:“总理,这是不是您呀?”周恩来却让于坚把照片取下来,直接往旁边的陈列柜上一扣说,“这件撤下去”。
第二天,周恩来又到历史博物馆去。齐吉祥当时在办公室,听说周总理来了,立马冲到展厅。“总理已经看到通史陈列中明末农民起义那一段,因为李自成的塑像有2米多高,馆里领导请示总理,能不能用。总理围着塑像转了几圈,又退两步,抬头看了看高达7米的展厅,最后才给出结论,‘我看还是大点好’。”
对历史博物馆,总理基本上没提意见,只是让他们增加一幅清代疆域图。
1959年10月2日,历博的“中国通史陈列”公开预展。“每天一开馆参观者就涌进来,平均一天要讲解三四场”。
然而,一个屋檐下的革命博物馆,真正开馆却还要等上一年多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