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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书画反潮流实践十九问

2013-04-10 11:04 文章来源:雅昌艺术网专稿  作者:rd,  分享到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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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是三年前《都市风》杂志对刘九洲先生的一篇访谈录,我们发现文中有关学术、鉴定、收藏的一些问题,与我们听到的这个方面的常识,有较大差异,但是刘九洲先生已经用他的收藏、学术实践,获得了各方面承认,因此,我们请刘先生将此访谈,补充一些新材料,再次刊出。

记者:刘先生您好!2008年底,您参与编辑的《宋画全集·欧美卷》出版,2009年底,您的专著《重现》出版,2011年底,您在匡时推出的《千载》拍卖专场,获得了很好的成绩。您作为学者、鉴定家、收藏家的身份,被很多人认为是跨领域的,很少有人在您这个年纪做到这一点,您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能否介绍一下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书画研究的?

刘:我先回答后面一个问题,在1991年考上大学之前,我一直在淮阴读书,1996年在复旦大学新闻系毕业,进入上海文汇报当记者,五年以后,去美国,从那时开始,算是专职从事中国古代绘画的收藏与研究。我接触书画还是很早的,9岁时候在爷爷的引导下开始学书,13岁时候,自己开始感兴趣,18岁读大学之前,我的书画类图书已经有11箱了。

关于跨界的问题,我是这么看的,我是为了鉴定,才去搞学术研究。而学术进步,就是发现了新知识,自然带动了鉴定进步,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或者比别人领先两三年,看到机会,自然可以把收藏做好。鉴定水平提高了,收藏才会提高,如果鉴定不领先,那么收藏的优势也就没有了——在收藏领域,要么拼资金,要么拼知识,没有第三条道路。从实践过程来看,打个比方,学术是结网,鉴定是寻找目标,收藏的过程是撒网。这个过程,是很自然的连续动作。

 

记者:您毕业于几乎是中国最好的新闻学院,毕业后进入最重要的新闻媒体之一,但是您却放弃新闻行业,转向书画,一般人可能觉得“书画”与“玩物”很接近,您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刘:2006年秋天,我在浙江大学编辑《宋画全集》的时候,一个中国美院的鉴藏专业的同学来实习,问了一个很出乎意料的问题:“我们搞这些书画研究是在为啥”?我想了一下,回答说:“任何一个民族兴起,都会重新评价自身的历史,中国艺术史研究就是中国文明史的一个重要方面,研究好中国艺术史,就会在文明传播、竞争中,占据更加有利的位置”。仔细想来,书画在离开古代历史以后,就不再是“玩物”,也不仅仅是“自娱”,更加重要的在于,这是国家力量的一个部分,和钢铁、汽车的生产一样,是实实在在的生产力。当我多次出入密歇根大学艺术史系图书馆内,看到西方艺术是图书大约至少20倍于中国艺术图书的时候,当我看到西方重要博物馆的规模和运作模式的时候,当我看到西方艺术品一次又一次出现高价的时候,我感受到这种“文明力量展示”,是激烈的世界范围内的竞争。艺术史研究,完全不是“玩物”。

记者:艺术史这个词汇似乎很少用,中国多用“美术史”。

刘:美术史是一个相对比较小的概念,更加强调平面化,不少院校采用“史论系”这个说法,似乎还强调“史论结合”,这个说法让人感到有些困惑,因为艺术史是学术,“论”如果指的是“艺术评论”,那就不是学术了,评论更加接近新闻行业。所以,我倾向采用艺术史的说法。

记者:您在美国学习中国艺术史,但是,很多人以为学中国艺术史当然应该在中国,您是如何看待这个问题的呢?

刘:这个问题我其实碰到过很多次,大约是说,中国人强调笔墨,外国人不懂,能学到啥?一些外国学者研究中国艺术,受到这一类的质疑更多一些。其实,中国人互相之间,很多时候也互相指责“不懂笔墨”,这就把“笔墨”变成为一笔糊涂账。要论证外国学者“不懂笔墨”,首先不能认为中国学者“全部懂笔墨”,应该建立一个检测模型,通过这个模型的考试,把中国人中间不懂笔墨的找出来,这样,再把这个模型用在外国学者身上,看看他们是否懂笔墨,这样是一个比较合理的过程。世界各地都有滥竽充数的专家。

对于绘画来说,尤其是早期绘画,体现了一种绘画艺术走向成熟期的过程,采用一般的社会科学研究方法,非常合适。相反,采用“笔墨”去研究早期绘画,倒未必适合,已经有著名的《溪岸图》的例子,反向证明了这一点。从总体上看,西方学术界一直强调学术标准,强调“可检验的研究”,强调论文的严格标准,这些措施,恰恰可以把“艺术心学”,以及滥竽充数的研究者剔除——西方科学哲学指出“心学”类似于神学,不是学术。

 

记者:您个人的学习过程是什么?

刘:主要是尽可能掌握全部资料,多看论文,看看学者互相之间如何讨论问题。再一个就是把学来的知识不断运用,主要就是在拍卖行看到一些不懂的作品,就去想方设法研究,积累很多次“案例研究”以后,研究就变得很轻快了。一开始我采用的方法、材料也很笨拙,后来就越来越快了,也是一个熟能生巧的过程。不断研究新材料,是进步的最快通道。

记者:学好艺术史,就可以到市场上买东西吗?

刘:您事实上在询问艺术史与鉴定的关系。艺术史目前有三个主要方向,一个是研究图像关系的,这是传统的主流方向;第二个是以文献研究为主体的,这是中国宋以后经常使用的办法,唐宋艺术史学者并不这样做学问;第三个方向,是做艺术品与社会之间的联系,这个方向也有数十年积累了。与鉴定最接近的是研究图像关系的艺术史,艺术史与鉴定的关系,大约是一种练拳与打架的关系,不练拳,打架肯定不成。但是不是说,你在家里练拳十年,出江湖就一定能打赢人家。因为打架遇到的复杂情况,远不是练拳时候可以准备的。有一些专家,完全是从书本上,看前人打架记录,就以为自己会打架,这是很危险的。

记者:那么除了艺术史方面的训练,还需要什么方向的训练呢?

刘:艺术史告诉你一个综合概念,告诉你常规是什么样子,也就是“中庸”是什么样子,中庸不是捣浆糊,而是天平中间那根杆子,你上来就抓不住中间,抓不住常规,那一定要吃苦头的,但是,日常鉴定,则主要是面对异常。

譬如说,董其昌一般是啥样子?艺术史可以举出一些代表作来,让你知道这些基础知识。但是董其昌异常在哪里?异常在于,他大约具备很多种书法倾向。这是一般书法家不具备的,也是任何艺术史都没有谈到的。这种异常状况,导致你想解决这个问题,就需要超乎寻常的资料积累。王铎的例子呢?王铎常规研究目前做得很好,异常在哪里?王铎在54岁以后,出现了几个很好的代笔人,使用真印章。这就导致王铎晚年书法的印章比对方法几乎无效,这就是王铎鉴定中需要注意的“异常”。很多人会感兴趣问:“宋画中的异常”是什么?其实就是,我们往往忽视了宋代绘画走向成熟时期(北宋前期)的多种特征,这恰恰是宋代绘画中最珍贵的部分。历史感不强的人,往往被南宋大量绘画淹没了。这就是宋画研究中的异常。

 

记者:如何学习才能面对这些“异常”呢?

刘:还是谢稚柳先生说过的,先认真研究一家。把一家研究透了,注意到各方面问题了,在其他研究中,才能有警惕感,才能发现异常状况。从1990年开始,我大约花费了10年时间,研究林散之书法,现在想来,作为入门研究,这是一个很好的经历。因为林散之的作品很多,水平也高,变化也很多,后来作伪的东西也很多,市场上可能遇到的问题,在林散之书法这个领域内,或多或少都发生过。这样就会触类旁通。

在研究一家之后,还需要对新问题存在敏感度,出现异常作品的时候,要比较周密地考虑有哪些可能性,对一般人认为反常的事情,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要保持警惕,这样不断训练,就进步了。

记者:您参与编辑了《宋画全集·欧美卷》,您认为这部书籍意义何在?

刘:这是一个选题、出版时机、印刷技术结合得非常好的重大项目。如果选题不好,那么做出来意义也不大。如果学术条件、社会条件不具备,好的选题也无法落实。如果条件具备了,项目还不启动,那就是耽误时间。从这个意义上看,《宋画全集》是一部非常及时推出的一个项目,早一点的话,条件可能还不具备,晚一点的话,就耽误时间了。能在2008年底推出《宋画全集》,主要依靠总主编张曦先生的胆识和落实想法的能力,如果没有张曦先生的努力,《宋画全集》的出版可能要晚一代人。这本书籍也开启了中国艺术史研究中,国内外学术界、出版界、博物馆界,广泛全面合作的开始。2013年正在加紧编辑《元画全集》,我依然负责联系欧美卷。

记者:您2009年底出版的专著《重现》,与《宋画全集》有关系吗?

刘:当然是有联系的。《重现》汇集了我2001你到2009年间的研究成果,当《宋画全集》2005年启动之前,总主编与我会面的时候,《重现》中的研究,已经开始数年了,我后来全力投入《宋画全集》编辑,其中所遇到的问题,对《重现》启发很大,如果没有《宋画全集》编辑的经历,《重现》的各个方面都做不到今天的地步。《重现》稍微有点惊世骇俗,其中展示了20件新发现的宋元绘画,发现多位重要画家真迹,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是非常可观的,其中研究方法,又是以往传统学术中不常见的,因此也希望同行指正。我花费8年时间才成此书,其间不仅有发现的快乐,在知识与见识上也有进步,自己感觉,就是以前不懂的时候,看到一张画就像撞到一堵墙,摸不着头脑,后来越来越熟悉,这个撞墙感觉逐渐消失,令人非常愉快。2009年之后我继续研究,在五代绘画方面,还有比较大的发现。

 

记者:学术界似乎比较忌讳自己研究自己的藏品。

刘:确实如此,学术界似乎以为只有研究其他人藏品才是“公正”的。但是我们也发现一个更加有趣的现象,就是中国艺术史上最重要的著作,都是以讨论自己藏品为重要基础的,《历代名画记》《图画见闻录》都是如此。现代谢稚柳、徐邦达、高居翰的著作,其真实认知基础也是他们自己的藏品,或者是他们过手的藏品。所以,研究的关键,还是在于,研究是否能够经得起检验,不在于藏品出自哪里。在如何检验这个环节,西方学术界有完备的阐述。

记者:您的藏品主要得自哪里?

刘:80%来自各种拍卖会,20%来自私人收藏。

记者:您的收藏途径是什么?最激动的购买是哪一次?

刘:我的办法,其实是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所有拍卖行的所有拍品,全部检查一遍,一个不漏,每年大约看画数万张。当然,图片不能上网的拍卖行我就看不到了,最近两年拍卖的东西太多了,有时候也看不过来,前几年真是一个不漏的看,只寻找早期绘画,开始平均每年可以买到2次。2006年以后,买市场交易量大增,我能买到的更多一些。最激动的购买,当然是《秋千仕女图》,拍卖之前紧张了大约15天,最后以底价20倍左右买到了。虽然后来有花费更多的钱,以更多的底价倍数购买到的绘画,但是都不如当时《秋千仕女图》购买时候让我感到紧张。

 

记者:听说,很多情况下您是仅靠看图片鉴定,买画?

刘:是这样的,据说这是很犯忌讳的事情,所有的鉴定家,所有的鉴定书籍,都一再强调要看原作才能鉴定,我并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在没有看原作的情况下,我也买到很多重要艺术品——包括早期绘画与大量明清书法作品。

也许,是因为我更加重视对画面多重信息的综合分析,不重视对单个细节的研究。2012年底,我参加上海博物馆《翰墨荟萃》研讨会,提交的论文,就讨论了这个问题的根源——“范式”问题。与我研究方法类似的人,与我一样,不看原作也能鉴定。这么多年来,经常会发生我在美国看图片,与我一些朋友在北京看现场,找到的东西是重合的——我们不得不在拍卖之前协调——这是很多人知道的事实。

当然,如果有条件看原作,最好看原作。特别是书法作品,以及特殊尺寸的作品,看原作下判断,要可靠、准确得多。

看网络图片的优势在于,你可以看得宽泛一点,否则亲自前往,很多地方都赶不过来,一定会错失很多东西。

记者:您认为您个人的鉴定“秘密”何在?

刘:以我个人体会,追求小窍门的方法肯定不行,总体来说,要靠自身研究能力的提高。

在学术研究中,也不是所有办法都能够迅速提高“鉴定能力”。我主要采取断代研究方法,多个画家一起研究。其缺点就是在开始研究数年中,一篇论文也写不出来,随着多方面知识的掌握,就比较容易出成果。只有掌握的全局知识,才不容易被具体的绘画的具体“疑问”迷惑。

另外就是要学会自己总结细节,同时,还要不完全依赖细节下判断,而是要依靠整体信息的逻辑,去下判断,这是前人不太注意的地方。

 

记者:很多读者一定想知道,为什么您可以在市场上辨认出这些作品,而其他人却没有您那么快速判断?

刘:从学术思想来源上说,现在一些学者的知识,来源于艺术史内部,也就是来源于老一辈鉴定家。老一辈鉴定家在他们的书籍中,多次讨论“辨伪”这个问题,这使得受他们影响的新一代,都喜欢“辨伪”,但没有老一辈鉴定家经验丰富,因此,往往在“辨伪”的时候,把目前大家还不清楚东西(也就是一些边缘知识),当成“伪”了,这是一个思想上的原因。从学术逻辑上看,一个“怀疑点”并不是“伪”,那仅仅是“假说”,要把假说变成“结论”,是需要论证的。这一类论证的结果应该是,整卷作品没有一处是真的,那才是“赝品”。我们很少看到“辨伪”的文章研究到这一步的。

从思想上看,绝大多数参与市场的人,会相信市场上没有意外,这种论调很多,经常在新闻上看到不同的人在说同一句话:现在没有漏可捡!其实嘉德四季每次都有机会,主要看你的学术水准高下。我原来做过好几年的记者,也学习过统计学,知道意外是太多了,所以我就不断地提醒自己,要有意识寻找东西,电影《一代宗师》上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真是这样的。

记者:那么您认为,现在开始收藏是否晚了?

刘:收藏任何时候都没有晚,每个时代都有机会,就好像任何时候进入股票市场,都可能赚钱,也都可能赔钱,看你自己怎么做。从客观上说,现在毫无疑问是有史以来最好的收藏时机,收藏品来源丰富,拍卖行比较规范,拍卖带来的信息也很多,信息传播成本几乎是没有的。最重要的是,社会偏见少了,一些高学历的人,才会更多进入这个领域,才会更好地阐述书画。只要您开始收藏,就会逐渐体会到这是一个从事收藏的黄金时代。

记者:不少人以为,捡漏行为充满了《重现》。是否会带来人们投机心理?

刘:我并不这样认为,因为《重现》中绝大多数藏品来自拍卖行,拍卖的时候,相当大范围内,应该到的资金,应该到的人,都到了,所有买家在场的情况下我买到了,这就不是捡漏了,而是我的知识和判断存在优势。只有一对一的买卖,才有存在捡漏的行为。

记者:您在艺术类网站上也是活跃人物,您如何看待网络对艺术史研究的影响?

刘:网络的优势是信息量大,很多人都发言,互相启发很大,我是其中的受益者。也存在一些问题,譬如说,有一些知识水准不一致的人,在一起“讨论”艺术史,因为认识差距大,最后就成了吵架,这很不利于发展,这也可能是艺术类网站的讨论,没有能够进一步扩展的原因。还有就是老专家基本不来网站,这是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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