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宋城

青州书画市场这些年名声渐响，九大市场，500多家画廊，700多书画经营业户,从业人员15000多人，去年号称书画交易额近100亿元……很难想象这些数据来自于一个县级市，以至于书画界有“全国书画看山东，山东书画看青州”之说。一个说法是：一般画家通常所说的每平尺值多少万，那就看在青州火的程度。那么，青州书画，到底是“虚火”还是“真火”？

青州，为古“九州”之一，地处山东半岛中部，现人口未过百万，1986年撤县设市，隶属风筝之都潍坊，属县级市。我对青州的所有印象仅仅停留在儿时《三国演义》中曹操的青州兵，但引起我注意的是：中国美术家协会、中国书法家协会先后在青州建立——写生创作基地。更让我吃惊的是坊间传说：中国书画市场有三，即青州、北京、郑州，青州排第一；若要提高艺术家在全国的知名度，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每平尺值多少万，那就看你在青州火的程度，青州是标杆；当今所谓的画坛“大佬”：何家英、范扬等据说是他们成功运作的范例。

青州层出不穷的画展

前不久，我与朋友驱车赴青州一探究竟。青州距上海700多公里，高速全程驾车八小时余。车过江苏盐城后，可能是暮冬的余威仍在，料峭寒冷，视野所及是田地的荒芜，满目枯黄，农家的小院也是灰灰的，不粉饰外墙，男女、狗懒散地晒着太阳，捕捉着温暖；进入山东，道旁的广告牌宣传的是“中国最大的蔬菜基地——寿光”。这也是近年来国人的通病，什么都要冠名中国最大、唯一。友人戏嬉：我们像贩子，书画贩不成，贩点蔬菜也好，总不至于空手。

青州城区并不大，开车至城内任何一个点也就五分钟，但近年来许多地方施政者为图政绩，追求GDP，大拆大建的痕迹随处可见，青州也不能免俗，十余幢三十层高楼孤零零矗立，但都围墙圈起，未安装窗户，预料卖得不好，售楼广告随处可见；来往的行人不多，衣着并不光鲜，北方的雾霾加上工地的尘土，搞得整个城市灰蒙蒙的。我们在入住的号称五星级“青州银座佳悦酒店”大堂里，看见一展示牌，上醒目：打造中国最大的书画交易市场和创作中国书画之乡；三维立体设计高、大、全：一排排仿明清建筑占据主要位置，这是贩书画场所；后置一个个独立小院，据宣传上介绍是提供给全国著名书画家们养性、创作的居住空间。不过令人质疑的是：未注明开工实施与交付使用的日期，如同现时的规划是可以玩虚的。客房内放置着几位山东籍的书画家作品小册子，旁注每平尺多少万，联系的签约代理画廊等不一。

邀请展开幕式

北京的朋友介绍，青州比较集中的画廊主要分布在云门山南、北路两边，纯粹贩书画又较成规模的有三，即：宋城、青州书画艺术城、青州古玩城；其余忽略不计，因其中混有售卖假古董及工艺品的。

上午9时许，仿明清建筑的宋城感觉还没有醒来，大都铁将军把门，冷清，只有几个扫街妇人的背影，几乎所有的门面上均悬挂着镌刻的木匾，清一色的某某堂、某某斋，除了文字的刻意追求雅气外总感觉沾上点流行的俗气。正当我们打探无望时，来一操本地口音的中年汉子，平头显得憨厚但难掩生意人的精明，眼珠骨溜溜转，寒暄客套后开门引入一旁小画廊，画廊四周悬挂着许多字画，名气较大的是京城书家：王镛的一幅字，两平方尺，临《兰亭序》，不像，也就我们平时戏说的“意临”；汉子说：需4万元。对于青州书画“火”，汉子解释道：青州无资源，市政府将书画市场当作政绩的支柱产业，故不遗余力；你只要工商营业执照办好，书画城门面借妥，就可以向银行申请贷款；收购的书画家主要以京、津、鲁为主，南方画家不碰，基本条件要在全国美协、全国书协担任要职，如果在艺术院校里担任系主任以上的也可，签约后现金当场交易，且提前预付，价钱是书画家目前市场价的十分之一，但数量动辄1000尺，随后由他们办画展、出画册、上电台、编故事炒作等等，总之让你上，我们可以赚钱。我们不解：如此低价，画家肯吗？汉子目光鄙视道：500万元或1000万元现金放在你茶几上，几乎叠成山，有几个不肯；不然我们吃什么。又道：青州市场目前做得好的即号称“五虎”，“三虎”在青州书画艺术城；购进书画主要是用来跑关系送礼、打点项目，选购人员全国各地都有，因为一方面青州多年经营名气大了，第二保真、绝不卖假画；“火”的程度，待会你们出门看，天天有人开画展。为了证明自己是内行，汉子说：现代李可染的笔墨已经走到极致，很难有人超越；目前贾又福的山水每平方尺60万元，如果画中有一抹红云则上80万元一尺，因为稀少嘛；范扬12万元一尺，如果是红衣罗汉则16万元；何家英现在要80万元，因为没货，他一年才流出几张。

青州相关画廊展示作品

告别出门后，果见旁有人在布置画展的开幕式，工作人员硬塞印制粗糙的宣传卷轴，朋友转身不屑扔进道旁的垃圾桶：乖乖，一尺卖80万元，四尺整张八平方尺，640万元，真当钞票是花纸头，要么家里开印钞厂，600多万元，拍卖市场明清书画可以挑挑拣拣了，而且都是大名家，艺术价值已有定论，笃定保值。

青州书画艺术城外貌又是北方盛行的大门楼子，门可罗雀，其中“一虎”的画廊门口放着大屏幕介绍南京某画家的人物画，滚动播放，京城某书画评论大佬的推荐有点不着边际，叨叨不休的语调在空旷无人的大厅里有回音，感觉悚人而肉麻。不过在这里让我们兴奋的是见到了所谓的“红云太行山水”和“红衣罗汉”。一朋友说：要么受礼者喜欢，否则赤佬要。另一朋友说：那也要看投资什么项目，值不值的。另外“一虎”系打扮利落的女汉子，画廊里同样在举办一不知名画家的展览，经过交谈，女汉子实告：不太懂字画，所谓的海派画家没研究过，但画廊设有推荐的专业网站，经常更新信息，主要是艺术家近期的展览、出版的画册、大型活动的出席、价格等，不过青州书画火的程度晚上可以去另一酒店感受，那里正在举办拍卖会，是河南来的。楼上的“一虎”一边忙着接待我们，一边不停接着手机，后解释道：副市长、地税局长要过来看看，中午约吃饭，同去？我们立即推脱，但模糊地感觉——青州书画的“火”是与官员的喜好与暗地的助推密切相关，也就是流行的“雅贿赂”，像潜流一样无处不在、渗透，大家都心照不宣。

青州书画城内的展示现场

晚上青都国际大酒店举办由河南云海拍卖有限公司书画举行的拍卖会，人头济济，大厅坐满，估约三四百号人，拍卖工作人员对我们的疑惑解释道：来青州就是冲着收藏的人脉广，有基础，出手成交有保障。现实情况也确如此，流标不多，成交价基本是白天在画廊里的标价。对我的吃惊，京城朋友解释道：民间游戏——传鼓接棒，谁也不希望是最后那个，就像举杠铃，只能硬挺着，不然都倒霉。又悄悄说：青州书画市场的操作有潜规则；举例，京城人物画大佬自从坐上院长位子后，选定青州三四家大画廊，对上门求其“罗汉图”的画贩子定下规矩，一律四尺整张八平方尺，一律统一定价每平方尺16万元、也即每幅128万元，以一年为限，如售出则提成一半，如至年底未售出则送同题材、同尺寸画作一幅，但严格规定不允许向下议价，您想一想，如果您想收藏此佬的“罗汉图”，逛一圈打听下来，三人成虎，都是这个价，至少在您心里已经认可了；其他画家根据名气大小，可能略有出入，具体手法不同，大抵都这般运作，只不过知晓人不多。

综合相关信息报道，每年山东及周边地区报考艺术绘画类高校，可以用户限为穿来形容；分析原因，不排除因学习成绩不好，曲线救国，但不可否认，从事绘画收入高且稳定、地位受人尊敬等客观因素起到相当关键的助推作用，“虚火”还是“实火”，不好说，其中有多少水分，先不忙着下结论。■

（作者系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