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档必有重磅大招,连美术最高学府也不例外。作为央美美术馆典藏系列的开山之展,压箱底的肖像“大士”们悉数出场。25幅美术史上的经典面孔,无不出自巨匠之手,勾连成一部百年来从以西为师直至本土化探索的中国油画史。
显赫或沉寂,经典就在那里
“来,跟‘坐江山’合个影!”暑假期间的中央美院美术馆,很多家长这样招呼自己的孩子。尽管藏在2层深处的2B展厅深处,但如果评选央美馆藏的人气之王,恐怕仍非《青年女歌手》莫属。只是大众的狂欢下,很多人忘了这幅名作本来的名称。
传说中美国人曾开价5000万美元仍未遂的这幅油画,其实早在1998年就由作者靳尚谊先生捐赠。它创作于1984年,如今无人不识的女歌手,坐在宋代山水画大师范宽的《雪景寒林图》的背景下,在真实传神的西画笔触中,又透露出中国传统的意象与韵味。因时局变迁,此画越发神秘高贵,但成因纯属偶然:当时,靳老和中国音乐学院的教授是邻居,后者给他介绍了几个学生做模特而已。
据央美馆馆长王璜生介绍,这是《青年女歌手》新馆建成后第三次公开展出,“观众的欢迎程度是一方面,但既然做经典收藏展,我们首先考虑的是作品在艺术史上的节点、里程碑意义。”王馆长表示,“像这幅靳尚谊的《青年女歌手》是新古典主义的代表作,具有推进艺术史的价值。”
据策展人郭红梅详细解释,无论在本次展览还是整个美术史,这幅画都具备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学术效应。“在了解新古典主义的同时,也能使公众对于当时并存的伤痕美术、乡土现实主义有所了解,还会涉及之前深植于巡回画派学养的苏派绘画,以及新时期绘画。”
和众多声名更为显赫的画家和名作相比,齐振杞和《双人肖像》低调得多,但在央美教授徐冰和刘小东等看来,后者反而理应得到重点关注。这位北平艺专史上的奇才,出身京郊密云农家,读的是平民师范,绘画是从业余爱好发展而成。在当时的校长徐悲鸿看来,这位大器晚成的爱徒兼同事,成就本不应在另一位齐画家(齐白石)之下,只可惜因误诊在1948年英年早逝。年轻的齐振杞亲缘甚薄,作品也不知何人保管。1949年后,大家都忙于创作,齐振杞只留在了老朋友的记忆里,很少被美术史所提及。改革开放后,有关机构在梳理中国近现代美术史时,一时竟找不到齐振杞的作品。直到近年央美馆致力于整理旧作,以王璜生为首的研究团队才在库房里“打捞”出这些齐氏遗作。
刘小东曾直言,齐振杞笔下“不仅有贫民的辛酸,更画出了知识分子脸上的菜色”,曾启发了他的人本主义绘画表达。创作于1944年的《双人肖像》,正是将视角对准抗战后方重庆的文人夫妻,朴实无华的艺术风格和现实主义的艺术追求尽在其中。
“面有菜色、肤色和手部明显不是保养很好的富贵之人,却身着西装和旗袍,背景中还有咖啡壶,可见画中人物即便在匮乏的时代依然有追求。”作为美术史家的王璜生则表示,《双人肖像》等也许远没有达到齐振杞的艺术顶峰,但每一笔都是中国油画发展进程中不容忽视的新发现和闪光点。而刘小东在画前伫立良久不愿离开,“即便现在看来还是那么现代,完全没有被时代淘汰,这就是经典。”
美术馆是藏品的舞台而不是坟墓
比起《青年女歌手》一直以来的“万千宠爱于一身”,这次典藏展的更多作品,可谓是“久居库房无人问、一朝面世天下知”。李叔同的《半裸女像》、吴作人的《王合内像》等,皆是如此。这些出自大家之手的作品,本身在艺术价值上也极具代表性,但因种种原因世所罕见。
像创作于1909年前后的《半裸女像》,就是目前确切的李叔同仅有两件存世油画中的50%,同样也是现存的民国之前早期留学美术作品的50%,在中国美术史上的地位不言而喻。而作为曾和徐悲鸿齐名的“美术双鸿”之一,常书鸿自抗战晚期便转向敦煌研究,之前的油画作品普遍被认为均毁于抗战。而这次展出的《女裸体像》,同样是王璜生为首的央美馆团队在发掘保护馆藏过程中收获的巨大惊喜。
之前接受TimeOut采访时,王璜生曾直言国内美术馆的误区就是“博物馆的身份,却在干画廊的事”。这次规模不大、却必属精品的典藏展,就是发挥公益美术馆的职能的一次深水实验。“我们馆的藏品不是永久地放在库房里,有计划地将经典藏品公之于众,就要让美术馆成为藏品的舞台,而不是坟墓”。
谢谢你那些攻玉的他山之石
据另一位策展人、央美馆典藏部副主任李辰介绍。从展品看中国油画的师承关系也是本次展览的一大亮点。留日的李叔同《半裸女像》、留法的徐悲鸿《男子正侧面速写》、留英的李毅士等的留学背景自不必说。詹建俊的《傣族老大娘》、侯一民的《少数民族女肖像》,包括靳尚谊《青年女歌手》,则都是“马训班”的孩子,以苏联现实主义强调结构准确为主要特征也一目了然。而钟涵临摹安索尔的《老妇人》、林岗临摹伦勃朗的《戴耳环的少女》,虽是临摹也同样珍贵,因为代表了那个封闭而匮乏的时代,先进的中国人学习世界的积极探索及成就。
展厅中,有两幅并非出自央美教师之手的作品颇为吸引眼球,《女画家肖像》,出自吴作人的老师、前比利时皇家美院院长阿·巴斯蒂恩之手,是国内美术馆藏为数不多的外国艺术家作品。吴作人曾称这位恩师是“比国现代大师中最崇仰中国过去优越文化,最爱与我国人士接近者”。而另一幅《妇女头像》,据考极可能是欧洲现实主义油画之父库尔贝之作。19世纪晚期,肖像画到了库氏手中,才在真实摹写的基础上,开始有意识地表达艺术家的主观情绪,真正成为自我表现的一种工具。“这是国内美术馆所藏的重要国外美术作品,为民国时期艺专留下来的,”李辰介绍,“即便它不是库尔贝的原作,其艺术水准和追求也足以记录历史、启发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