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伯壁纸是法国文化遗产之一，通常描绘艺术家心目中的理想世界，壁纸由全手工制作，通常要历时一年才能完成。目前收藏祖伯壁纸的主要有美国白宫、欧洲城堡以及遍布世界的富豪们，但是这门高雅的手工艺术正在面临灭绝的危险。

法国布卢瓦城堡中的王后卧室。豪华大床的饰物材料便是由祖伯工坊制造的,是当时负责修复城堡的设计大师菲利克斯·杜邦提供了设计灵感。

在法国阿尔萨斯省风景如画的小城利克塞姆,每个工作日早晨8点整,几位男女技师聚集在一间气氛宁静而阳光斑驳的工作室里。他们系上溅满颜料的围裙,小心翼翼地工作。这套工作程序自200年前创制以来一直不曾改变过。被使用了两个世纪的工具和技巧至今仍在焕发着魔力。借助它们,男女技师们正在展示着一场漫长而又细致入微的绝妙表演,他们将要创造出一幅幅精美的艺术作品。其中的奥秘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法国文化遗产

这些人是祖伯公司的员工。久负盛名的祖伯公司是当今世界上硕果仅存的几家手工壁纸的制造商之一。这家法国公司成立于1790年,最初只是一座纸张印刷工坊,现在它是世上最后一家能够生产“全景”壁纸的厂家。这种名为“全景”的壁饰品极为华丽,复杂精美,画面细致入微,描绘着一幅幅充满异国情调的风景,曾为19世纪的无数豪宅装饰过房间墙面。

祖伯公司出产的全景壁纸完全由手工制作,通常要历时一年才能完成,决不同于当今那些花哨俏丽的饰品。尽管人们的欣赏品位和生活方式不断变化,尽管全景壁纸的价格签总是标有5位数的价码,这些描绘理想化世界的装饰画作仍供不应求。

如今,人们可以在美国白宫和遍布欧洲各处的城堡中见到祖伯公司的全景壁纸;在苏富比和德鲁奥拍卖行金碧辉煌的拍卖大厅里,全景壁纸的古董画幅屡屡卖出令人眼花缭乱的高价。每个星期都会有一组新品运往北美某座豪华的顶层公寓或是中东某幢奢侈别墅中。

全景壁纸“黄金国”

1797年,祖伯公司迁到了现在的工作地址。当时,17岁的让·祖伯正在为让-雅各·杜尔福斯开办的一家公司充当销售代表。1802年,祖伯当了老板,他的名字开始变成精美优雅的壁纸的代名词。他精明地雇佣了许多顶级艺术家和能工巧匠,在壁纸行业积极扩充实力。

第一幅全景壁纸《瑞士风光》于1804年在画师蒙仁设计下绘制完成。20位技艺精湛的匠师花了整整一年时间,在3层梨木印版上精心雕刻,印制出一幅幅规模宏大的瑞士风景图。每一块至今仍在使用的印版都包含着整个设计画面的一个特定部分。制作者先在印版上涂绘好颜料,然后按压在纸张上进行印刷。借助一套由数字序号、尖齿和凿孔组成的复杂套版系统,每一种颜色、每一片光影、每一个细部被一一叠加到壁纸的画面上,直到令人惊叹的艺术效果被分毫毕现地展现。

从第一组设计问世时起,远离尘嚣、充满异国情调的乐土就成为祖伯壁饰品的精选主题。在当代文学作品的启发之下,从未亲身去过画中之地的艺术家将心目中的世外桃源描绘得淋漓尽致。随后设计出来的祖伯全景壁纸进一步发挥出了独特的风格,将最大限度的细节描摹集中在最小限度的画面空间中。它们变成了错视立体艺术的杰作,通过令人愉快惬意的效果营造术让欣赏者忽略了墙壁的存在,而且将壁纸升华为一种重现了历史上新奥迪尔壁饰风格的艺术作品。

祖伯全景壁纸所表现的主题多种多样,包括“库克船长海上探险”、“那不勒斯风光”和“印加古国”,设计风格也变得越来越复杂精致。“德拉马克风景”通过富于想象力的笔触展现出古希腊的神奇景象。在印制这幅作品的过程中,匠师们使用了2008块木制印版和数百种颜色。如今,该作品已不再生产,某些印版遭到了损坏,整个系列的套版只能废弃。

脆弱的印版无法修复或是更新,因为法国的最后一位全景壁纸雕版师已在1970年代离世,同时也把自己的秘密带进了坟墓,现存的印版最近被法国文化部列为法国文化遗产。现在根据保护令,它们不能离开这个国家,因而无法被运到另外某个仍掌握着手工雕版秘诀的国家去进行修复或是复制。

面临灭绝危险

施沃布先生已在祖伯公司工作了38年。这位技艺精湛的匠人举手投足间始终流露着一种平静安详的优雅气质,当世界正在微型芯片的时尚潮流中奔忙,他依然满足于这种恬淡的工作。“我们接下的这个订单目前只完成了一半。它将在大约6个月后完工。”他微微一笑,向大家展示着一幅“美洲风光”的印版。该作品设计于1834至1836年,至今仍是最受青睐的款式之一。在总共25款保留了原真品雕版的全景壁纸中,祖伯公司目前仍在生产其中的15款,而在这15种作品当中,“美洲风光”是细部最复杂精微的一款。这幅13米长的作品将被印制在24卷手工制成的壁纸上,需要点染223种颜色,其印版总数高达1690块。画面中对人物和自然环境的描摹鲜明悦目而又充满了活力,再现了殖民时代的美洲风情,曾让美国的第一夫人杰奎琳·肯尼迪大为心动,为白宫买下了这款“美洲风光”。

不幸的是,“为了屈从政治标准而忍痛割爱”的风潮波及到了她选择的这幅精品。后来,芭芭拉·布什用一组血腥的南北战争画面替换掉了原先的全景壁纸。但她保留了“黄金国”——杰姬·奥纳西斯买下的另一幅祖伯杰作——该作品至今仍在白宫的外交接待厅中展示着无尽的魅力。

施沃布先生走进一间凉爽幽暗的储藏室,挑选出几组他将在本周工作中使用的木质印版。储藏室中放满了数千块这样的印版,一直顶到屋椽,都是手工壁纸制造业中的微缩珍宝。每一块印版都与众不同,只被唯一一种颜色接触过,而版面中浸润着那种颜色变幻出的多种色调。像前几代工匠一样,施沃布先生将这些印版和他今天要使用的颜料一一准备妥当。他们使用的颜料完全出自天然,是一种由白垩、马铃薯淀粉、黏胶和色素构成的水基混合物,从工作室中一间被人们称作“厨房”的单间里连续不断地生产出来,每种颜料的使用期都不超过3个星期。在上色过程中,制作者一丝不苟地执行着一套中度色、深色和浅色依次涂绘的严格程序。这些颜料的卓越质量简直令人惊奇。即便历经多年,它们也不会碎裂或是褪色。为了证明这一点,施沃布先生在存档库中找来一幅壁纸,与自己正在制作的款式一模一样。这件作品的印制时间是1920年代,可它显现出来的所有效果与现在的作品不差分毫。

这位做起事情井井有条的匠人戴上他那副半月形的眼镜,开始检查另外3位技师制作好的一卷8米长的半成品壁纸。借助祖伯公司定制的专用猪鬃刷,他们已经为背景上了色,然后又用一种长方形的小毛刷涂画出一系列浓淡明暗存在细微差别的黄色和蓝色,构成了“美洲风光”画面上的天空部分。这种技巧叫做“虹彩法”,也是祖伯的专有技术,由让·祖伯的女婿发明,是该公司多年来一直保有的数项专利之一。

尽管这些木制印版可能重达13公斤,但今天施沃布先生加工的这一块只有5公斤。他将印版浸入颜料,然后通过由凿孔和标记构成的套版装置,把它精确地对准了待印的壁纸。接着,他将压印滚子顶在印版上,开始借助手腕的力量施展出熟练的按压技巧,让印版彻底压在纸张上面。成品能否被成功地制作出来,就取决于这个动作。如果在按压时出现一点点误差,便会让颜料的附着度变得稍大或是稍小,从而整套半成品都只能被丢掉。施沃布先生仔细检查过自己的作品,然后又用一只尖端纤细的画笔对一处稍显不太完美的细部进行了修补。车间里十分安静,只是偶尔才会响起木制印版微弱的触碰声和壁纸的沙沙声。男女技师们有时也会低声交换一下意见,接着又开始重复一连串干净利落的动作,继续进行他们日复一日的例行工作。

壁纸的传统起源于游戏行业。17世纪,制造西洋骨牌的能工巧匠们不仅十分擅长生产扑克牌,而且也印制多米诺骨牌、手绘的树叶,还有各式各样的装饰纸——人们把这种饰品贴在农舍的墙壁上,或是掩盖家具和乐器上粗糙的木器纹理。1686年,当法王路易十四下令禁止买卖一切富于印度和东方情调的室内装饰织物后,多米诺骨牌的制造者开始生产壁纸,并把这个行业发展成了一门典雅高贵的艺术。

300年后,这门艺术一直面临着走向消亡的危险。15年前,祖伯的工坊在破产前几天才被两位以前的主顾挽救过来。他们花了整整10年才让工坊开始正常运作。其中很多时间都花在寻找和整理这些脆弱的木质印版上。公司老板吉赛尔·夏莱解释:“现在,我们遇到了一系列新的麻烦。再过5年,就没人懂得如何糊这种壁纸了。懂得这些技巧的人正在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人世,却没能把自己的知识传授给他人。我们现在能做的事情,只有一直把壁纸生产下去,直到某一天,它们真正变成了过时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