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君

自幼爱看武侠小说，尤喜欢金庸先生笔下的刀剑江湖。除了侠骨柔情与快意恩仇，记忆犹新的要数林立的门派与各门派的绝学了，甚至可以说，金庸的武侠叙事其实也就是各门派明争暗斗的故事。现在想来，他所虚构的世界影射着最真切的现实——至少，关联着现实。

具体到当代画坛，金庸先生的门派江湖幻化为名目繁多的“画派”。诸君不妨先关注这样一条艺坛动态，就知道“画派”与“门派”到底有多少相似了。9月13日，中国当代画派第三届联谊会名家作品交流展开幕式在沈阳鲁迅美术学院拉开帷幕，巴蜀画派、关东画派、江西画派、沂蒙画派、岭南画派、海上画派、黄土画派等等共14家画派的艺术家们共聚沈城，办展览、搞研讨、齐挥毫，场面好不热闹，大有少林、武当、崆峒、华山、峨眉诸派论剑争天下第一之势。

关于画派的争论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对于各地域创建画派冲动的质疑也早就有人发声了。而笔者只是想追问的是，以上14家画派到底各有何“独门绝技”呢？或者说，这些画派究竟有没有自己鲜明的艺术理念与理论主张？各派内高手有没有大致类似的审美追求？甚至还可以追问，各画派的“掌门人”到底是谁？是不是大家所公认？

谁都会注意到，这些画派多是以地域命名的。比如，黄土画派应是陕西黄土高坡上的一队武林高手，巴蜀画派应是受巴蜀文化孕育的一个美术派别，而岭南画派来自岭南。但恕笔者才疏学浅，在各地域文化大融合的今天，直接去看他们的画面，实在分不清关东画派与巴蜀画派的艺术理念有何根本性的差异，而江西画派与南昌画派的艺术面貌又有何本质上的差异。对于关东画派的艺术理念，领军人赵华胜先生表示，“就是以现实主义为主体的创作道路，结合浪漫主义和其他先进科学理论，同时还要坚持民族性、地域性、时代性。”如果把这句话直接套在冰雪画派或者巴蜀画派身上，想必也可以解释得顺理成章。

再说岭南画派，我目前尚不知到底是哪位领军人物去参加了这次画派联谊会，发表了关于画派发展的何种高论。但我所知道的仅仅是，就连陈金章、梁世雄、刘济荣这些关黎的得意弟子也拒绝称自己是岭南画派传人，而梁江先生也早就下过“岭南画派不存在了”之类的断言，广东美协主席许钦松也曾向媒体表示“‘岭南’已成‘泛岭南’”。

明代的沈周、文征明、唐寅、仇英，虽然彼此画风迥异，各有师承，但依然被后人尊为“吴门四家”。因为他们的的确确影响了一大批人，真真切切有相类似的审美追求，那就是对笔墨表现的重视、追求恬淡自然的格调。以莫奈为首的印象派将光与色的观念引入到绘画之中，革新了传统的固有色观念，创立了以光源学和环境色为核心的现代写生色彩学，为现代艺术的产生奠定了基础。但印象派刚出现的时候，是被人嘲笑的，所谓“印象”也只是贬义词。不管是吴门画派，还是印象派，他们都没有自封，更不会扯起大旗号令天下。

而我们现在的许多画派，多是自封的吧。至少，众所周知，黄土画派是刘文西先生首创的。

由此，我想起一个多月前拜会林墉先生对黄土画派以及画派概念的解读，其言辞让人深思。林先生说：“你在黄土，就是黄土画派了？那你在客厅，是不是也要有个客厅画派？”他紧接着指出，用一个地域的名称来概括一个画派，“实在是无聊的事情”。

林先生还说：“我目前也没有‘派’,也从来没有任何‘派’找过我。画画嘛，就是一个人踏踏实实搞自己的，很多人无厘头地挤在一块，不如和哥们在一起喝点酒吃点菜说个笑。所以，我一听到有人动不动一个画派，动不动代表哪个画派，真是气人。”

行文至此，禁不住再去翻《笑傲江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