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作品中的一部分是无法被创造的,它只能被获得;我们只有通过祈祷、追求,在心中构想出一个‘乞讨的碗’,来获得礼物。”海德虽然高举艺术,满腔诗意,但还是承认,《礼物》“提出了一个问题——从事艺术并不是一种常见的谋生方式——但是却没有去寻找解决方法。” 他在书中多次暗示,礼物交换与市场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因而现代艺术家也必然要面对他们作品所在的礼物领域与他们身处的市场社会之间的矛盾。不过,他又认为“礼物交换与市场之间无须那么泾渭分明,还是有一些方法能令它们互相调和的。”据他分析:“当代艺术家主要采取三种方式来解决生计问题:另找一份工作,寻求资助人或者试图在市场中出售自己的作品来支付房租。”其实,这几种途径又有几个能走得通呢?更何况,指望他人供养,又如何保持独立姿态呢?“那些希望出售作品实现自己才华的艺术家,不应当为市场而创作。他必须遵循自己的内心意愿,这是作品创作所处的礼物领域。”他的这种设想,又凭什么实现?
如今我们身处一个商品经济时代,似乎没什么不能变成商品的。作者承认:“我们见证了前人认为属于文化共享范围的艺术和思想平稳地转变成私有财产,同时我们也见证了几年前不属于市场范畴的东西商品化。学龄儿童的信任、本土知识、饮用水、人类基因组等,这些都可以作为商品出售。”然而,艺术作品与艺术家的生存,依然是一对矛盾。或许,这原本就是天然难解之困。艺术家首先是人,为了生存,为了家庭,为了逃避不了的责任,很少有不需要纠缠于琐屑不堪的俗事当中的。也许,有人会举出一些例子,如叔本华,叔本华不光恃才傲物,甚至能恃才傲世,那是因为他继承了一笔丰厚的财产,足够他衣食无忧的遗产,他不用生活犯愁。还有,他有一颗自私的心:“如果一个人从一开始就拥有足够的财产,能够享有真正的独立自足,也就是说,可以不用操劳就能维持舒适的生活——甚至只够维持本人而不包括他的家人就行——那就是一种弥足珍贵的优越条件;因为这个人就能以此摆脱纠缠人生的匮乏和操劳,他也就从大众的苦役中获得了解放——而这苦役本是凡夫俗子的天然命运。只有得到命运如此垂青和眷顾的人,才是真正自由的人。”“甚至只够维持本人而不包括他的家人就行”,这便是叔本华能恃才傲世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