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书家而言,笔不佳亦不利,久之易坏手法,以致形成不良的手势与笔性,后患无穷。纸墨不佳,亦有此弊端。元末孔齐在《至正直记》中说:“笔不好则坏手法,久而习定,则书法手势俱废,不如前日矣。……此吾亲受此患。向者在家,有荆溪墨、钱塘笔,作字临帖,间有可取处。及避地鄞县,吴越阻隔,凡有以钱塘信物至,则邏者必夺之,更锻炼以狱,或有至死者。所以就本处买羊毫苘麻丝所造杂用笔,井市卖具胶墨,所以作字皆废。”由此足见差笔劣纸的危害之大。笔者亦有同感,以前多在生宣上练所谓的“控制力与功力”,以至于碰到好纸反而不习惯使用,并形成了许多不良的用笔习惯。当然,史载颜真卿以黄泥练字,怀素年轻时用芭蕉叶及木板练字,是出于受经济条件限制,当不在本文分析之列。
按常理而言,书家必择笔;然而,历史上也有不择笔而佳的现象。据史载,褚遂良非精墨佳笔不下笔,而欧阳询、虞世南、裴行俭等书家不择笔且能随心所欲。尤其书写行草书时,不择笔的现象更为多见。究其原因,书家灵感涌现,激情四射,偶然欲书,不择纸笔,这是“无意于佳乃佳”的心理现象。周星莲主张“废纸败笔,随意挥洒,往往得心应手。一遇精纸佳笔,整襟危坐,公然作书,反不免思遏手蒙。所以然者,一则破空横行,孤行己意,不期工而自工也;一则刻意求工,局于成见,不期拙而自拙也”。笔墨精良固然能激发创作欲望,然而精纸佳笔也可能因主体过于在意而适得其反。废笔败笔,任性挥洒,不期佳反而达到了佳境。
不过,书家不择笔不是通理。陈槱认为“余谓工不利器而能善事者,理所不然,不择而佳,要非通论”。可见,“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是理所当然的,而不择器材只是特殊现象,而非普遍规律。
必须交代清楚的是,书家不择笔并非不择优劣,而是不择新旧。佳笔即使用秃了旧了,仍具有尖齐健圆的优点,依然能得心应手;劣笔即使新的也不能称心如意。所以王右军父子非宣城陈氏笔不书,韦诞喜用张芝笔,东坡喜用杭州陈奕笔,指的就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