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罩和鼻梁的间隙处有光钻进来,我低下头能瞥到自己靴子头部的弧线,这个微小的区间就是所有的视域范围;耳机沉沉地压在脑袋上,倒不至于完全静音,但即使身边传来高跟鞋“噔噔”的声音,仍然很难正确判断声源的方向。这近乎全盲和全聋的状态,让人想起课本里的海伦·凯勒。手足无措之感比想象的更为强烈,有好几分钟我只是呆立在原地,脑袋里闪过无数问题:我在哪儿,其他人在干吗,艺术家阿布拉莫维奇也在现场吗,工作人员就在附近看着,那我到底该做些什么才能显得不傻呢……
我向前伸出手蹒跚而行,摸到墙的瞬间非常愉快,像是确知了安全范围,于是顺着墙沿绕场一圈。其间有好几次碰到其他人,大家各自不言不语,又很有默契地彼此避让,举动轻盈。脑海里渐渐明晰地浮现出一个大小可感的方形,凭着这个认知,胆子也似乎大起来,我开始雄心壮志地从一处墙角出发,一步紧贴着另一步,想以尽可能直线的方式走出一条对角线以抵达对面的墙角。
走到中途,柔软的手又再次出现,我被轻轻地牵起,绕开了一些障碍,事后才知道那是展厅中间的柱子。对角线当然没能成功,我一路右倾着歪到了离墙角有20多步远的地方。这之后,我走走停停,不再拘谨。黑暗和无声,让我感到自己好像正站着睡觉,又有那么一两个瞬间,会觉得肢体都不复存在。再之后又遇到墙角时,我斜倚着蜷曲了一会儿,然后把手举过了头顶。
我最大的感受是如何不通过双眼双耳而重新认知一个空间,步伐可以做丈量,双手可以下判断,从而使大脑得以对其投射想象。翻阅其他观众的文字,才知道有陌生人在里面握手拥抱、有人跳起双人舞、有人干脆静坐冥想、有个呆了一个多小时的人提到作品刷新了他对时间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