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家的风格形态,是书家创作个性表现在作品中的客观形式。曾翔的矛盾性格表现在创作风格上,具有多样性。一是简约与繁复并存。简者,如其印。一方印章留下宽大的四边,几乎在2/3的面积里不种一草一木,仅在1/3的中部留下明快的几个刀痕,给人以多一点嫌多,少一点嫌少的感觉,简洁洗炼之妙正如司空图所云,“犹矿出金,如铅出银,超心炼冶,绝爱淄磷,空潭泻春,古镜照神,体素储洁,乘月返真。”作品的纯洁简约,不是随心所欲的丢三拉四,而是经过“超心炼冶”,使其形式简洁,形象明快,内涵丰富,笔少意多,富有言尽而意未尽的特征。繁者,如其篆。为了古朴,曾翔书篆不惜跋“三代”,涉“春秋”,寻找相形精神,追求鸟虫笔意,敲《石鼓》,端《散》盘,还有瓦当、诏版等,无不从中吸取营养。曾翔在表现繁复风格时,一般以少字篇幅为平台,借用明清异体字的创作方式,给人以充实正大感。二是阳刚与阴柔双妙。曾翔作品以阳刚美为主色调,气势豪迈壮阔,感情奔放激烈,笔力刚健遒劲,境界雄奇浑厚。这一点,与他的人格特点是吻合的,表现出“天风浪浪,海山苍苍,真力弥满,万象在旁”的豪放之气。他用人生描写雄奇,仅那墨溅四方,墨染八丈的“一点”,足以使人心魄振荡,令人亢奋、激动、昂扬!曾翔审美的妙处在于刚柔相济,刚中有柔,柔中有刚。柔的表现对他来说,并不是外表秀丽,而是内在和美,有点“玉壶买春,赏雨茅屋,坐中佳士,左右修竹。白云初晴,幽鸟相逐,眠琴绿阴,上有飞瀑”的味道。最近见到他创作的一批小楷作品,轻柔祥合,韵味深长,着实让人情思不尽。三是平淡与雅致兼容。书法可平淡而不可平庸,曾翔作品真切质朴,自然而然,平实悠远,通俗而无俗气,具有一定的美学境界,可以说,曾翔本身就是一幅作品,当然,他的作品也就是他自己。这话好像席勒曾经说过。曾翔的小行书,淡泊虚静,情高意远,与他日常生活相对照,用得上苏东坡的一句诗:“外枯而中膏,似淡而实美”。书法创造,于平淡、平凡中见雅致是一种崇高的境界,这不是“阳春白雪”与“下泥巴人”的双赢,而是新精神的创建。曾翔民间书法一路的风格,体现出新的生机,朝气蓬勃,细细嚼品,幽雅之态跃然纸上。四是严谨与疏放俱佳。如果把曾翔的用笔、结构、线条等分开来观照就可以发现,他在处理每一个局部时,都十分细心检点。尤其起笔收笔处,用心经营,一丝不苟。他的造型方式有些怪,在大小、正欹、粗细的处理上矛盾重重,但最终他又化险为夷,使矛盾得到统一。书法有险方精彩,变化方谐和;严谨生含蓄,经营出味道。严谨与疏放是两种对立的风格形态,说曾翔属于疏放型的大家都信,说他严谨许多人会感到费解。事实上,他的作品内函里,两者是统一的。他用心经营,但经营中不雕琢,性之所至,随意想象。结构上自由驰骋,但都驰骋于传统的疆域之内,只不过不是拘泥,而是驰骋而己,所以不知何时何处徒然飞来意料之外的表现。
曾翔的多样性,来自于传统的丰富性、丰厚性和流动性。传统是流动的,变化的,发展的,全盘否定是无知的,全盘照搬是僵化的。如果说,不涉猎书法传统难以成为书家,这一定具有很大的共识面;但如果说传统对于走不出传统的人来说,它是创作的障碍的话,肯定会有许多人不赞成。前者不进入传统,伤害的是自己;后者看起来是传统的忠实继承者,实际上并不理解传统的意义,最终是毁灭传统的掘墓人。曾翔视传统为财富,而不把传统当框框。他认为, 框框就是以古代名人名作“先声夺己”,先声夺人,作者不顾个人的兴趣特长,简单的以二王代替自己,既毁了自我,也毁了传统。他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临写过蔡京,问他为什么时他说,蔡京毕竟有蔡京的书法特征,艺术营养的吸取,没有必要过分追究他的妩媚与人品,我们要学的只是书法,绝不能因框框而放弃对他书法特长的研究,更不能因框框而束缚创造力。打破框框的人,逆向思维的人一般与“狂”字有缘,曾翔是二王中人,于二王传统中兴“狂”,不能不说是智慧,是勇敢,更是责任!穿古人的鞋,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找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