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例失衡200×200cm 布面综合材料 2011
空间结构、叙事逻辑以及对材料的思辨,在作品中持续被关注和探讨。而每个阶段它们在画布上承载着不同的功能。对于完整性和真实性的思考,在作品中不断地被拆分和组合。在较早作品中的“伤害”、被切割的伤口和物品上的血迹,扮演了对世界感知困局与好奇。我今天把他们视为完整性的缺陷。这种缺陷在某些情况下表现为对事物或者典故的误读。在近期的作品中,这种缺陷则更多是由画布上物质材料逻辑关系上的“不合理”来呈现。这些对绘画语言结构的变更,对于不确定性的度量,恰好是我打开认识世界的一种思考方式。好比当我们身体某个局部被划开了一道小小的伤口,在使用过程中的不便,你就会知道它原来在你生活中的重要性。
鲍栋
批评家,独立策展人
鲍栋×黄一山
鲍栋=鲍
黄一山=黄
绘画、空间,及其语法
鲍:你作品营造的一直都是“封闭空间”,各种室内的空间,有着明确的空间结构,通常是两面墙与地面形成的夹角,而墙面和地面的纹理都被强化,带来了一种稳固的,甚至压迫性的秩序感——这种空间经验是怎么来的,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你作品中的?
黄:07年开始画了几张潜水人,借用了马赛克填补地面,是一个巧合。后面喜欢上了这样的表达方式,剔除空间中的杂物,变成一个虚幻的场景,墙壁的瓷砖和地面的马赛克又把我们拉回现实中来。墙面和地面的纹理强化,在过程中我还是很偏执地去完成它们的,往往要计算它们跟画布四条边缘线的关系,现在回想起来,更多是基于对画面结构的需要,它们用于削弱主体。
鲍:削弱主体,这种说法有意思,这意味着你的绘画本质上属于“风景”画,“人物”只是“风景”的一部分。当然你的“风景”是这些人工空间,它是有限的、有序的,巧合的是,绘画的空间也是一种人工的空间,或者说一种理念化的空间。我始终觉得你作品的母题是空间,虽然空间总是以背景的方式存在。在《有红色颜料的画室》中,空间的母题就以画中画的方式表露出来了。
黄:像是“风景”画,除了不以“人物”为主体,是不是跟局部拼接的观看方式有关?我这些空间的产生,与日常经验有关,东拼西凑,更多的是游走式的局部体验,再通过这些局部单元去完成一个整体空间。所以到去实现作品中的某一个局部,更像是“意念”化的凝结。做一片瓷砖的力气,可能比画一个人的力气还多,他们是相互制衡的。在《有红色颜料的画室》中,画了很多室内的物体,一种散点构图的观看方法。在画挂在墙壁上那幅画时,感觉比较像在画画,画中画在美术史中很多,而在这件作品中,我想用画中“画”这个物,来提示“画”以外不是画。
鲍:“画”以外不是画,是一种典型的修辞术,其潜台词是画外就是“真实”。但其实这个“真实”也是人为的。比如说“我看见的独角兽是红色的”,人们通常首先会质疑独角兽的颜色,而不会质疑独角兽的真实性。绘画中这种例子很多,除了画中画这种,还经常能见到的是用笔触和颜料的实在感去“引申”形象的真实性,比如你用厚涂的颜料“砌出”墙面。
黄:如果调转一下语序,说“我看见红色的独角兽”,那么“独角兽”的真实性就还是会受到质疑,具象绘画就有这么一个临界点。“真实性”是被预设的前提,在画中画以外的瓷砖是突起光滑的,就使得这个预设更难以被拆穿。这就好比用不同的方式去提起“独角兽”,一种语言的游戏,而我不单是游戏的设定者,也是游戏的参与者,以至于要完整地去实现空间中的每个角落。所以,“工匠”做法在这个语言逻辑中变得必要,过分抒情容易“跑题”。近期我对颜料和笔触的介入,还是把它限制在“工匠”的概念之中,所以你描述为“砌出”这个动词我觉得很对,我并不把笔触和颜料视为一个抒情和抒写的工具,而视为与“工匠”平行的一种缺陷,颜料的颜色、明度修饰了“真实”性,而它的厚度和机理却代表物质本身,破坏“真实性”。
鲍:你绘画场景所设定的视角也非常重要,这个视角既像是传统界画的视角,也像是电脑游戏里的第三方视角,在你的“封闭空间”中,它又像一个监控视角,属于你独特空间营造的一部分。
黄:因为用的是界画的方式,今天叫轴测图,一种施工画图纸的方法。这种方法是平行透视的,假设是一个立方体空间,在内部只能看到墙壁的两个面,看得到地板就看不到天花板,另外三个面无法交代,有可能它们是完全敞开的,事实上我把它们排除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外,至今我还不太确定我所画的空间是不是真正的“封闭空间”。而背景的墙壁是往往是需要的,否则地板就会不断延伸到画布的边缘上,这让我想起了马奈的绘画,他用茂密的树林或者郊外的墙壁限制画面的景深。而从视点上来讲,确实是一种监控视角,绘制过程是按照体量等比推移,不依照观者为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