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后的艺术与中:世界剧场”参展作品,张培力《30 x 30》影像静帧,1988年
Q:在“世界剧场”中,你们选取的时间段很有趣,是1989年到2008年。89年发生的一系列政治事件,包括东欧剧变和苏联解体,也是弗朗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在《历史的终结及最后之人》(The End of History and the Last Man)中所提到社会背景。2008年则是西方经济危机的前夕,这20年间全世界热烈拥抱新自由主义,全球化的意识全面渗透到经济和技术中,直到经济危机的发生,对未来一二十年的世界都产生很大的影响,而这种影响在当下被远远低估了。你如何看待这段时期?
孟璐:确实如你所说。我意识到,金融危机不仅暴露了金融系统的问题,同时也暴露了新自由主义的问题,它还引发了“占领华尔街运动”和“反对1%运动”,更激起了民粹主义思潮。正是民粹主义最终导致了英国脱欧和特朗普的当选,与此同时它还掀起了反全球化运动,因为正是全球的金融体系才导致了金融危机。
相形之下,1980年代的人们和我们观察世界的方式完全不同。以媒体艺术为例,在此次展览中我们收录了许多短视频,艺术家们在这些作品中探讨时间、身体或者表演。1980年代是一个新思潮、新运动启蒙的年代,充斥着理想主义、浪漫主义和英雄主义……我觉得在1980年代,我能感觉到一种政治的真实,但到了1990年代就是一种社会的真实。在市场开放之前,政治现实仍然是十分理想主义的,那时它还没有影响到人们的生活。但到了1990年代,每个人的生活都被深深影响。
Q:在之前的中国本土当代艺术史叙事中,比较常见的是采用中国社会、政治、文化、艺术并行的线索,例如1978年改革开放、90年代的社会商业化,艺术往往变成社会变化说明的一部分;而在中国艺术海外输出的故事中,西方容易把中国的艺术作为文化符号进行理解,例如政治波普。而“1989 后的艺术与中国:世界剧场”则是要把中国放在全球的艺术史叙事中,去找艺术本身的发展脉络,以及艺术和艺术之间的对话,是否可以如此理解?
孟璐:这也是艺术家们想看到的。他们想摘掉自己身上的“中国”标签,被视作国际艺术实践的一部分。此次展览目录中的每一件作品都有专文解读,因为更重要的是去理解艺术,通过艺术你可以发现中国的存在,但又不需要你刻意去寻找中国。我们希望你去寻找的,是人性的存在,是生活在这个时间段中一个思考者的生存状态。
过去的二十几年太过动荡,世界经历了重大转折。那些定义21世纪的事物,其实都是从1990年代开始的:互联网的普及、新的世界秩序的建立、极端伊斯兰主义的猖獗、中国的崛起、大规模的全球化和城市化、亿万人口从农村迁居城市,还有社交媒体的兴起、通讯方式和信息技术的改变……这是一个与1980年代完全不同的世界。世界的基础框架不一样了,人们的思维结构也跟着变化,而中国是这一巨变的中心所在。我们认为,这批艺术家便是见证人、批评者,也是这一段历史的诠释者。想要更好地理解我们的时代,必须要更好地理解这些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