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真洞窟内部,手电筒光源下看到的壁画局部
是僧侣还是艺术家?
不过,“僧侣与艺术家”想说的并非只是关于这四张“脸庞”的故事,这是一个力图融合古代展品与当代艺术的展览,它希望勾连起东方与西方的空间纽带,把握古代与当代之间跨越时间的联系。从时间上的久,到空间上的远。
因此,在展览的第五单元展出了一组七件来自古埃及、古希腊、犍陀罗和古代中国等地,起止时间跨越公元前4世纪至公元5世纪的头像雕塑,尝试在古代佛教造像艺术的框架内,串联起一条跨越地理和时代的视觉演变轨迹。但展品数量和相关研究阐释的不足使得这种勾连在深度和力度上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尤其对于背景知识欠缺的观者而言,更多呈现为一种视觉化的景观。
展览对于古代部分和当代部分的衔接则处理得比较巧妙。饱经沧桑的古代艺术品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损坏,它们见证了文明的诞生、繁荣、毁灭与重生,体现了东西文化之间的交融与流变的足迹。这种以物质的形式承载历史之痕迹的方式,在当代艺术的创作中得到了延续,并融入了对于人类文明中各种“痕迹”和“伤痕”的思考。这种反思在阿尔及利亚裔法国艺术家卡德尔·阿提亚的录像作品《睁开你的眼睛》中得到呈现——影像以双屏的方式播放了一战中受伤士兵的面部照片和不同地区艺术机构所藏被修复的面具的图像。这里出现了许多张“脸庞”,而它们只是更多张“脸庞”的代表和缩影。与克孜尔石窟壁画等古代展品的并置展出为理解这件作品提出了新的语境:人类文明永远处在一种“修复”的状态中,而这一观点对如何理解和面对“历史与文化创伤”或许有所启发。
此外,在当代艺术部分还有一处名为“当代精神洞窟”的特殊空间。美术馆邀请了当代艺术领域的几位艺术家先后在这里驻扎数日进行自由创作,每位艺术家有权抹去先前艺术家的创作痕迹,观者将会目睹艺术家的创作过程和最终作品。
与已经沉淀在历史之中的古代作品不同,这里的艺术处于动态和变化的过程中,它们正在发生,它们还没有成为“历史”,它们没有被“确认”和“崇拜”,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它们也无从预测自身的命运与结局,二者的境遇从一段较长的时间来看都是处于变动之中,充满了可能与变数。策展团队将这里正在发生的事情与古代僧侣在石窟中进行修行的行为相联系,试图创造两重时空和两种身份的相遇与重叠。这是对本次展览题目“僧侣与艺术家”的一处点题。这也让我想到了一些当代艺术家通过诸如重复书写一千遍《兰亭序》(邱志杰)、在画布上徒手描绘一个又一个相同的十字结构直至把画面填满(丁乙)、坚持365天每天“打卡”(谢德庆)等重释自身对于时间的理解,或是回应佛经教义,带有“在时间中修行”色彩的创作行为。
我去看展览时正逢一位艺术家在进行他的电子音乐创作,展厅中摆放了四张长椅,但并未见观众坐下来静静听上会儿或是上前与艺术家交流,戴着耳机的艺术家坐在笔记本电脑前做着自己的事情,空灵的乐音在午后的阳光下兀自飘荡着。如此情景确是有几分修行的“寂寞”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