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鹤图》 宋徽宗
徽宗的审美好得明明白白
当真的在辽宁省博物馆看到这件《瑞鹤图》之前,已经看过无数的、精美的或平庸的复制品,见识过无数这件作品的“文创”衍生物。而当亲眼目睹的那一刻,才真正感知到其“灵晕”:这几只仙鹤,的的确确是生动的,仿佛刚刚停落、振羽。果然,再高超的复制品也是工艺品,只能是“下真迹一等”的。
当然,这并不妨碍赵佶在今天会在更大层面上成为“网红”:因为他“好”得明明白白,不用见识到“灵晕”这一层,他的“美”也是清晰的,甚至是通俗易懂的。就“画院体”花鸟翎毛来说,本身就是奔着“写实主义”这个路数去的。这个“千古一人”的的确确适合作为“媚雅”的对象:他的生活方式,艺术品位,乃至与“莫兰迪色”审美的奇妙巧合,当然还有他位居权力中心的身份,都太符合如今新兴阶层对于“美”的期待了:假如狂如徐文长,怪如八大山人,断然是不会有此待遇的。
赵佶同样“美”得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的,还有他的“瘦金体”。明白到什么程度呢?不止一次见到还没有入门的书法爱好者,尤其是年轻人,一上手便励志要学瘦金体,听不进任何劝阻,于是一条道走到黑,练成了一手美术字。
两幅《千字文》都是网红打卡处
读到这里,徽宗的“忠粉”们怕是要不平了: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完美多才又多情的赵佶呢?的确,瘦金体秀劲挺拔,第一眼看上去难以对其“美”视而不见,尤其在题画时,寥寥数行,字画交相辉映;然而这种字体却因为过于富有个性而不易效仿,所有的笔法都明明白白在那里,不算太复杂,宋徽宗已经将其发挥到极致了,后人无法超越。这就是为什么后来的书法家鲜有学习瘦金体出身者,为数不多的,也大多接近“画家字”,诸如于非闇、吴湖帆;再当代的则不足道矣。再者,瘦金体本身由于规则太明确而缺少变化,诚如沈从文先生所说:“对于艺术兴趣特别浓厚赏鉴力又极高之徽宗皇帝而言,题跋前人名迹时,来三两行瘦金体书,笔墨秀挺自成一格,还可给人一种洒落印象。写字一到二十行,就不免因结体少变化而见出俗气,难称佳制。”这个印象尤其体现在宋徽宗青年时期的楷书《千字文》(现藏上海博物馆)。
然而宋徽宗另有一件草书《千字文》,却是生动而富有趣味的,此次在辽宁博物馆一并展出,这件作品和当代人的审美也是接驳的:它有11米长,足够“大”,在展厅中第一眼就能看到“他”。并且,这件作品用料相当考究,可以满足“细节控”的一切要求:它写在几乎天衣无缝的——当时的造纸技术生产不了那么长的纸张——手工描金云龙纹纸张上,上面带有精致的朱丝栏。这件千字文可谓“龙飞凤舞”,但依然带有强烈的宋徽宗个人风格,即并不严格遵循所谓传统章法,而是任性而为,自成一家,与王羲之传统的“不激不厉,风规自远”是不同的方向。当然和徽宗其他作品一样,这里都是展览的“网红打卡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