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而言,书法意象虽也走进堂庙,但一直有着深厚的民间基础,并未被神秘化、玄虚化,具有在民间和堂庙的双重发展空间。书法起源民间——最初文字、书法之滥觞,施斧凿痕、铸鼎成铭,堂庙之手不屑此类苦活繁作。因为起源于民间,所以早期文字甲骨文笔画极富变化,每笔画长、短、大、小都没有一定书写格式,任意发挥随手而成。殷周时期翻铸在乐器钟和礼器鼎上之钟鼎文,为奴隶铸工们设想创造,凝聚大量民间智慧,自然拥有古朴、繁茂的基因,那种飞逸流动、浑然天成、清新爽健的意象不刻意求之而迎面扑来,与礼乐意象构成极大的反差。
视觉意象使书法更具深邃内涵
儒家有雕虫小技之说, 《论语》中说: “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将艺术作为游戏排在入世立身修养最后面,被认为浅显鄙俗价值有限而不足挂齿。礼乐、书法以及其他技艺都受此束缚而压抑着前行。 《乐记》中甚或提出“乐者,非谓黄钟大吕弦歌干扬也,乐之末也” 。更何况,古时礼乐借助于听觉技艺,器动而音出,弦止则声灭,同一曲目不可反复赏析,既不可复制也不可永续,非有天赋与功夫卓异者不能述其道,这在传承及理论阐述上带来极限般挑战。但与礼乐不同的是,书法在“技”方面虽也有责难之音,但因其借助于视觉,既可视历史演进之前生今世,又可触类旁通于八荒六合之外,既有造型艺术空间性,也具备艺术创作时间性,避免了随时间消逝的审美痛苦。这为书法意象之诞生既扫清迷障也铺设了轨道。
但书法意象是如何形成的?首先即是吻合了百家哲学理想。书法之所以能产生意象,是因为通过点画线组合映射出鸿蒙之哲理。书法之脚踏上儒家“中庸”便捷之船,创造生发出“中和”之理想。因书法不赞成花里胡哨、荒诞不经,不喜欢散、乱、怪,讲究温柔敦厚,讲究醇厚蕴藉,讲究不温不火,所以意象上便与儒家“中庸”思想“秋波暗送” 。如唐孙过庭《书谱》中说“违而不犯,和而不同” ,是书法“中和”意象的具体反映。同时书法意象又与道家芝兰一契同秀芬芳,道家从自然之道出发,主张人性自然、人身自由和心灵纯真,特别强调“守真”即自身修养,以抵制外来世俗压力,企望超脱于社会之上,获得“至美至乐” ,如《老子》所说“致虚极守静笃” 。而书法家只有摆脱功名干扰,骚动心绪才能复归到创作本身,面对自然与生活心中充满一种审美愉悦,才能进入物我无间至臻境界。如晋王羲之《启心章》中说:“夫欲学书之法,先乾研墨,凝神静虑,预想字形大小、偃仰、平直、振动,则筋脉相连,意在笔前,然后作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