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后著】碑林肆系之十五:杜牧《泊秦淮》
《碑林》提供了一个翻译平台,同时又展示出翻译的荒谬。翻译只在物欲层面有效,在精神层面和习俗范围很难奏效。唐诗是中国文化链中的尖端产品,文字、音韵、节奏、文风有一套严密的格式,无可挑剔,无从改造。它的平仄不能翻译,音节不能翻译,五个字的短句翻成一行长长的英文句式,如同进行曲的节奏拉长后变成了吊丧的安魂曲。唐诗的字句同五行学的数理有关,它的内涵讲究言外之意。这些只能解释,一旦解释,诗歌的意境将变得索然无味。诗歌表达的是个人心声和志趣,古人声称“诗无达诂”,是说诗歌没有确定的解释。诗谶、诗禅、诗谜是最直接的证据。唐诗中的名篇,很多如同诗谜,人们只见谜面而不知谜底。比如王维的《相思》只有二十个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这首诗有两个差别很大的版本,谁是对的?不知道。唐玄宗以前,赌博用的色子名叫骰子,惟有一点用红色。骰子用骨头制作,一点挖一个洞,镶嵌一颗红豆。红豆别名“相思子”,象征两性相思。唐代诗人温庭筠的“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就是用双关语描写情人之间刻骨铭心的思念。王维的《相思》,也被理解为异性相思。其实这首诗的另一个标题是“江上赠李龟年”。李龟年,顶尖男艺人,帝王将相的常客,因而《相思》又有同性恋的嫌疑。不过这首诗写在安史之乱之际,唐玄宗仓皇出逃四川,李龟年当着唐朝官员即席演唱《相思》,大家遥望四川,神情凄惨,表明是君臣相思。这一切,《相思》的字面统统没有,无论翻译得如何刻意,也流于单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