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读《白石老人自述》,看到里面有这样一句话:“最先画的是星斗塘常见到的一位钓鱼老翁,接着又画花卉草木、飞禽走兽等……尤其是牛、马、猪、羊、鸡、虾、鱼、蛙,这一类眼前常见的东西我最爱画,画得也最多。”作为从湖南湘潭乡村中走出来的艺术家,半个世纪的农村生活熏陶,培养了齐白石对农村事物难以割舍的感情。也正是源于这份浓厚的乡土恋情,使其作品雅俗共赏,长盛不衰。关于白石老人所绘蔬菜瓜果、花鸟草虫、虾蟹鱼蛙之类题材的介绍,在各类媒体上可以见到很多,笔者今天要重点介绍的,是白石老人画的小老鼠。
齐白石、徐悲鸿1948年作《捕鼠图》
查阅中国古代美术史,除了“老鼠娶亲”之类的民俗画外,正儿八经将老鼠描绘入文人画的还不是太多,北京故宫博物院所藏明宣宗朱瞻基《苦瓜鼠图》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到了近代,老鼠入画,则纯为游戏之作,或用来针砭时弊。与白石老人生活在同时代的绘画名家里,包括清末的虚谷、赵之谦、任预,近现代张大千、溥心畬、于非闇、高剑父、徐悲鸿等人均有此题材的作品呈现,但像齐白石画得这么多,这么精妙,这么富有生活气息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了。上海朵云轩2012年秋拍曾推出一册齐白石作于1950年的《画鼠册》,此时的白石老人已经寿登耄耋,人画俱老,而画面却洋溢着烂漫的童趣,把画家内心老顽童般的天真诙谐,暗含机锋的世事洞达,都体现在了这八只情态各异的老鼠身上。这本册页绘四季鼠情,老鼠在配景之间或藏或露,动态迥异,可以说是集合了白石老人鼠画的精华。
“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叫妈妈呀,妈妈不在,骨碌骨碌滚下来,呦呦……”这首广为传唱的童谣,说的就是小老鼠上灯台的故事。在白石老人的“鼠画”之中,这个场景画得最多,基本的构图为油灯、红烛,老鼠的数量有所增减,部分作品会根据场景增加瓜果、蝴蝶、书函等。齐白石作于1848年的《红烛鼠趣图》,为著名大藏家安思远的旧藏,其上有“齐白石老鼠偷油图,松瀑庐藏”的题签。创作这件作品时,齐白石已88岁,属于他成熟期风格的作品。画面中描绘了三只小老鼠和一个烛台。其中一只小老鼠抬头仰望,另外两只一远一近,围绕灯台。整个画面颇富趣味性,令观者产生由物见景的遐想。白石老人把老鼠、灯台引入画中,流露出了他的质朴和孩子般的天真。北京保利2010年五周年秋拍上拍的《灯鼠图》,原为天津美术出版社藏画,有《齐白石全集》等8次著录,以及“四绝——齐白石诗书画印精品展”“中国近现代书画十二大名家精品展”两次参展记录。这件作品以油灯、南瓜、老鼠和樱桃构成生动有趣的画面。摇曳的油灯火光下,南瓜硕大,两只老鼠在偷瓜窃果,神情专注而憨态可掬、诙谐生趣,其高超的笔墨技巧令人叹为观止。画后题跋为:“摘得瓜来置灶头,庖中夜闹是何由?老夫剔起油灯火,照见人间鼠可愁。”隐约可见老人当时穷困帝京而心忧俗事及至愤于俗世之心事。此外,这类题材在白石老人的妙笔之下,又演变出了灯鼠戏猫的场景。如1931年所作的《灯鼠戏猫图》,齐白石老人写道:“昨夜床前点灯早,待我解衣来睡倒。寒门只打几钱油,哪能供得鼠子饱。值有猫儿悄悄来,已经油尽灯枯了。”老鼠有点挑逗的机警,白猫伏地张望的无奈,在作品里都传达得非常到位,齐白石真是画上讲故事的高手,构图简单,却让一种紧张的氛围直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