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展来墨池！最近，漫步在展览颇多的温州鹿城墨池坊，你或许会留意到这条老街上的“墨咖啡”与“LAN•兰茶室”都在举办同一场水墨个展：“林中来信”。
在兰茶室沿街的靠窗座位，常会“闪现”一位头顶黑色低檐贝雷帽的瘦削男子。他的白发藏进帽子里，目光藏在眼镜后，整个人也藏进透明落地窗的框景中，宛若画中人。他便是这场水墨个展绘者：马叙，一位以文字见长的“业余画家”。
马叙现居乐清。但自去年12月31日开展以来，这里便成了老友们来找他叙旧的好去处。在冬日暖阳中，他以画会老友，也迎新友，冷静安然地观察观展的人群。
近日，他在展馆接受了温度新闻的专访，讲述从埋头书写到挥毫泼墨之间的切换。在他看来，“绘画延续写作中的另一部分，它和小说有区别，和我的诗更接近。”
既是写作者，又是水墨绘者
马叙原名张文兵，毕业于南京大学中文系。他自述为“写作者，水墨绘者，海边闲居者”。
比起画作，他的小说、散文、诗歌成名已久。1982年，他开始文学创作，陆续刊发文学作品。他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原浙江省作家协会散文创委会主任，浙江省散文学会常务副会长，已出版小说集《伪生活书》、散文集《在雷声中停顿》、诗集《错误简史》等九部文学作品集，曾获第十届十月文学奖。
“最重要的是写作，画画是仅次于写作的另一件重要的事。”马叙笑言，20世纪80年代，自己还没订阅文学杂志，就先订阅了美术杂志。自己从没受过美术系统教育，1981年时，曾陪一位工友在乐清文化馆上了一星期的素描课夜校。以前也只画过一些简单的钢笔画。直到2014年，从单位退二线赋闲开始，他才拿起画笔。和油画相比，水墨的材料相对简单，上手方便。“水墨创作时，笔、墨、纸三者的关系很微妙，也很文学化”，马叙特别着迷生宣纸上的墨韵变化。
《春消息》
马叙不仅为自己的书籍配图，也受邀成为多家杂志社、出版社特约插图画家。他已相继在北京798艺术区、温州国际会展中心、乐清棉书堂、泰顺墟里徐岙底古村等处举办过水墨个展。就在墨池展览之前，他刚刚在七都稻田和他人合作，举办过水墨、油画双人展。
鹿城区政协文化文史和学习委主任侯捍文早在2022年乐清的一场五人书画作品展中，就对马叙的画作印象深刻。“有思想性！”是他和很多观众对马叙画作的共同观感。
同为作家的王手是马叙多年的老友。这场墨池新展，他已来了好几次，既来看看以前工作过的市文联墨池旧址，也看看老朋友马叙。
在温度新闻采访当天，正巧王手和另一位朋友翩然而至，静候一旁。当看到王手时，原本认真受访、字斟句酌的马叙神情瞬间“破防”，笑眼弯弯。
王手说：“马叙的水墨画在圈子里是有很高的知晓度的，我也比较喜欢。尤其是这次的‘林中来信’系列，有哲思，有意趣，有灵光闪现的捕捉，也有敞开心襟的接纳，他也是这样的人，所以说，他与画也是非常契合的。”
既是泰顺，也是乐清
马叙介绍，这次展览展出的36幅作品均为首次展出的近作，分布在两个展厅内。作品风格分为三类，除了他创作的经典人物“一撮毛”系列和当代水墨系列，还有林中来信系列。这组作品充满了一种原始森林的野性意趣和蓬勃想象。
今年65岁的马叙，祖籍乐清，现居乐清，他也以乐清作家的身份广为人知。但其实，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他出生于泰顺，成长于泰顺，大部分的青少年时光都在高山林海中度过。因此泰顺也是他的故乡。这也是这次画展主题“林中来信”的缘起。2021年，他时隔四十三年回到度过自己青少年时代的上佛垟林场重访记忆深处的事物。此后，他创作这组林中来信。
《上学路上》
今天的孩子已经很难想象四十多年前的马叙上学路。
山高，路远，林密，是马叙展览序言的开头，也是他童年的真实经历。他小学曾辗转换过三所学校，三四年级在海拔800多米的林场小学读书，而五年级的上寮小学离家5公里之远，他带着小两岁的弟弟每天翻山越岭往返，“有时候回到家天都黑了”。
如今的马叙看起来比实际年龄65岁要更加年轻，身形瘦削的他仿佛还能看出儿时轻快利索的手脚。童年的经历也让他格外亲近山野、山林、廊桥、动物等，“一生爱好是天然”。采访时，茶室有一只宠物鹦鹉不时“乱入”，马叙笑眯眯地习以为常。
林中来信有一件作品《大地之魂》，现场展出的是放大后的作品，主角也是一头苍劲的牛，雄浑有力，仿佛要破壁而出。这幅作品也是来宾合照率特别高的人气作品。
马叙与他的水墨作品《大地之魂》
直到18岁外出参军，马叙彻底离开泰顺，一走就是四十多年。空间上更远了，但心灵却更近了。漫长的时空距离，让他和故地的感情变得更亲密，更深厚。他频频在记忆中回望，直到2021年，故地重游。他感到，“现在的状态和我记忆的空间，产生了一种差异。而差异越大，越显得记忆的不可靠，有一种很真实的时空荒诞感。只有一幢石头房子让记忆锚定了一个落脚点，也让过去的记忆更加清晰。”
这一趟泰顺之行深深触动了马叙的内心深处，也激发了他的创作欲望。那两年，他写林场的散文《走在前面的人仿佛消失在去往远方的山路上》《旧物美学》《在大树下说话》等分别发表在《文学港》《人民文学》《湘江文艺》上。在绘画上，则衍生出了这组《林中来信》作品。
马叙在序言中写道：“此展于我，也是一次林中来信与精神返乡，它带来时光、自然、情趣，带来一二林间意象与山野气息，以此慰藉自己落寞的内心。”
既是传统，也是当代
作家东君的书法作品曾和马叙的绘画作品一同亮相乐清的那场五人书画展。作为老乡兼老友，东君曾评价：“总之，马叙的画，也旧，也新。”
诗人兼画家车前子说：“我认识的年长的文朋诗友，画水墨画的，突然就找到自己方式的，要算马叙第一。”
在他的画作上，古人造型的“一撮毛”手持电钻正在打孔，令人忍俊不禁。这来源于马叙自己装修时的一段经历。
黑白浓淡的水墨中间，会出现橙色的牛、蓝色的马，格外醒目。马叙乐于在自己的水墨作品中添上这些现代性的表达元素，“这样才看得出来是当下的作品”。
展览的举办地墨池同样新旧交融。这条因为王羲之洗墨传说而得名的历史街区，焕新后展览频频。这条街上既有谢磊明的传统篆刻书法展，也有马叙的当代水墨展。
马叙在办展之前也爱来这里观展。他说：“墨池坊上的各家展览风格不一，有传统名家，也有现当代艺术家，就像一条艺术的阶梯，有一种时空的传递感。”他早年在乐清市文联工作时曾常到位于墨池坊15号的温州市文联开会、办事、访友，熟悉小楼台阶包围的白玉兰树。“重回墨池办展，感到很亲切，就像回到文化栖居地。”
本次展览由柯城辉、阿波策展，两人分别是空间设计师和平面设计师。两处展厅同样也令马叙感到“调性相符，契合度很高”。咖啡厅和茶室既有传统文化的禅意，又是对公众敞开的现代空间。年轻市民在这里消费的时候，会留意到四周的画作。从反馈来看，观众的接受度和认可度还是蛮高的。
令马叙满意的是，根据画作风格，策展团队专门量身定制了装裱风格。比如画侧的大量留白，铝合金的超细边框，还有彩色的画框等。“在空间布置上也很讲究和丰富，过渡空间也很舒缓。”在墨咖啡二楼展厅，长条桌上摆放了马叙的相关著作和纸刊等。观众可以既欣赏马叙的画作，也可以欣赏其文字。
在绘画领域，马叙的水墨画常被归于文人画范畴。除了思想性，文学性极强，不论是作品标题还是画中的小品文，都清淡隽永，回味悠长。画与文相得益彰，克制干净。
文字和绘画都是马叙讲叙的方式。马叙说：在表达比较复杂的内容，比如人的内心欲望纠葛时，他惯用写作来表达，特别是小说。而绘画延续了他写作中的简单诗意的部分。水墨一目了然，简单朴素，剔除了复杂的部分。绘画中的文学化表达，“和小说有区别，和我的诗更接近。”
有评论认为，马叙的诗画是用意境来支撑的，是有灵性的……其意境在东方的美学里是靠心境呈现的，在这个意义上，他的画又有某种禅画的风格。
或许，正如马叙所喜欢的清代画家沈铨的画风一般，“色淡若清风，而又色浓不避艳，所谓禅风俗味，更具生存的智慧。”
这场画展展期将持续到今年4月，马叙期待市民步入展厅，拆开这封“林中来信”，讲叙自己的感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