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批评家）

广州美术学院图书馆原馆长监守自盗涉嫌案值上亿的事件，近日在圈内疯传。关于美术馆的内部管理，再次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正常情况下，文化事业单位的图书馆、美术馆的管理规则并不构成公众眼里的话题，只有当这些规则出现问题的时候，话题的意义才显得尤为重要。

纵观这一事件的，无外乎绕不过一个核心词汇就是“钥匙”。曾几何时，钥匙从“锁寒窗”的实用功能变成了具有多种文化象征意义的物品。城市金钥匙 不是用来开启那扇门的工具，而是象征友谊和信任的极高礼遇。100多年前的美国旅馆还发明了新婚夫妇专用的“蜜月钥匙”，只有两把不同的钥匙同时启用才能 打开房门。这一切都表明，文化意义上的钥匙在被赋予了若干新的涵义之后，已经远远超越了钥匙本身的价值，从而沉浸在爱情、友情、亲情等更为温馨的感受之 中。

美术馆的钥匙怎么放？要搁在平时，这个提问恐怕没有人愿意关注。金属钥匙、芯片钥匙、遥控钥匙，刷卡、刷指纹、刷脸，各种高科技的防盗防伪，就 像当年坚固的马其诺防线，简直就是牢不可破。问题恰恰在于此，一旦绕过这道防线，从背后轻装前进，钥匙就形同虚设。坊间的各种评论也表明，制度的缺陷、管 理的漏洞、人的因素、物的因素，往小里说，源头大约仅仅在于，没有把钥匙放好。

十多年前，笔者在日本东京、德岛、福冈考察美术馆时发现，日本各家美术馆的库房钥匙是公开放在一个柜子里的。只要是美术馆的学艺员，谁都可以拿 到，谁都有机会拿到。但这也有一个前提，进入库房有严格的出入管理登记制度，并且只有在两个人同时的状况下，才可以进入库房。一个人单枪匹马地闯入库房是 不允许、也不可能的。更不必说在非工作的休息时段，不能越雷池一步。一个人，拿着整套的钥匙，出入库房如入无人之境，这在美术馆的职业操守中，几乎是难以 想象的。

也有业内人士谈到，库房的安全和管理，究竟是保管部门和收藏部门的事，还是安保部门的事？有一种观点倾向于全面安保。就是像物业管理那样，把库 房的维护和管理纳入美术馆的整体安保系统。在目前的美术馆管理机制里，这项工作一直在做，并且一直做得比较充分。而出乎意表的情况在于，上述某馆在马其诺 防线的薄弱环节开了一个小洞，得以独来独往、私入库房，最终酿成了对馆藏书画作品的偷梁换柱。

由此来看，这件事说到底都是钥匙惹的祸。

近年来美术馆公私机构的快速发展，带来了这个行业的整体繁荣。与此同时，美术馆的管理和运营也成为相关专家和从业者们的共同思考。而某些时候、 某些事情则有点像坊间的一句流行语，计划不如变化，变化不如电话，电话不如某人的一句话。设置了三道门的广州美术学院图书馆书画库，分别由三人保管每道门 的不同钥匙，看上去已经很完美了。唯独因为一整套的备用钥匙出了问题，导致所有的防范措施都形同虚设。在这个环节上，不管多么严密的规章制度，竟然就像是 白费劲。

由此来看，这件事归根到底还是钥匙惹的祸。

个案研究并非都有普及价值，某个馆的特例现象尽管对同行业提供了参考坐标，但未必适用于其他馆。每个馆的具体情况不一样，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之 类的套话，在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面前未必有作用。这件事的启发性在于，工作制度和工作机器即便很完美，如果钥匙放错了地方，也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想起一个段子，贼扛着保险旅行箱在前面跑，主人拿着钥匙在后面追。追不上的时候，主人自我安慰地说，不怕，钥匙还在。有时候，钥匙好像完全不是问题。另外一些时候，钥匙又好像确实存在一些问题。美术馆的钥匙怎么放，既不是一个问题，好像又确实还是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