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展览分为“进入战争”、“盟军与敌人”、“游击战”、“文化的战争”、“末世”、“创伤”、“余波”几个部分。其中画家的作品主要穿插在后四部分中,在“文化的战争”中,特别讲述了画家对于战争的不同态度,其余三部分,是不同流派不同战争体验的画家的不同作品,而非画风或主旨单一指向。
令我最难忘的,是德国三位画家的作品:现实讽刺画家乔治·格罗兹描绘战争期间醉生梦死的《咖啡馆》;表现主义画家贝克曼的《回家》,回家的战士已经残酷地失去了胳膊;最为触目惊心的是,同为表现主义画家基希纳一个小小只有巴掌大的画本,画本已经破旧得卷角发暗,里面是十四幅信笔涂抹的水彩画,却是基希纳在战争期间被关进精神病医院里画的,其中的悲凉与感伤,与那些坐在豪华画室里画作居然不同。还有一幅是法国立体主义创始人勃拉克的《壁炉上的摆件》,这位一辈子画静物的画家,战前是这种风格,战后依然如此,血腥残酷的战争,似乎对他没有任何改变。在这里,战争是一面镜子,映照出不同画家不同的思想与风格,所谓战争的“余波”,波及现实与艺术的结果是极其冷酷、复杂和久远的。
看完这个展览,让我想起我们刚刚结束不久的纪念二次世界大战反法西斯胜利70周年的不少美展,其中影响最大的是,在北京中国美术馆占据一楼几个展厅规模宏大的展览。尽管我们也有延安时期那一辈版画家杰出的版画之作,但是,整体相比,我们的主题与风格显得比较单一,宏大叙事压迫着个人体验与感受经验的抒发。同时,囿于美术概念传统窄小空间的束缚,对于战争期间其他多媒体以及普通人的参与,缺乏必要的认知,便容易画地为牢,没有足够的利用、拓展与挖掘。
美展,特别是主题展览,也就是国外格外重视的特展,是所有美术馆文化建设重要的组成部分。这样的展览的成功与否,决定着美术馆的地位与影响的大小。其决定因素主要在于主办者,或者说是策展人的思想与艺术功力的较量,其思想介入的深刻与艺术构思角度的新颖,主导着展览的思想与艺术的水准。在这里,思想不是报纸社论,艺术不是走秀舞台,美展才不是大拼盘,不是排排坐分糖果,其思想性与艺术性,都在展览的整体的构思中体现其新意与深刻。没有思想的美展,是思想过于单一懒惰的翻版,艺术性便也容易被稀释或淹没在大而化一的展览当中,而仅仅成为耀眼一时却浮光掠影的泡沫。
肖复兴(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