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暮诗三首》三联画透视图(triptych of “Three Poems on Autumn Twilight”),奥村政信,约1742-1744年。
江户时期最终在西方猛烈的军事攻击下结束了,从此日本开始积极学习西方的技术、照搬西方的政权模式。而随着西学东渐的深入,西方的“科学”观几乎已经成为日本乃至全世界所严格遵循的准则。随着“性”的科学研究在19世纪的欧洲越来越发达,在性的“正常状态”与“偏差行为”等议题上,科学(以医生、法官为代表)逐渐取代了宗教与文化而成为权威的声音。在此,借由对“自然”与生物学规律的科学论述,生物特征与性特征变成了同义。这一极具权威的“科学”典范在称霸了近一个世纪之后,才逐渐遭到新的哲学与社会学观点的严厉挑战。
近年,台湾中央大学设立的性/别研究室在性别中间加了一条斜线,这条斜线意义重大,因为它简洁而清晰地将我们所关心的“性别”与“性”联系起来。“性”而有“别”,重在强调其中的“差异”,除了有男、女、跨性之别,各自还有内部差异;有异性恋、同性恋以及其他各种“恋”之别,而即使是各种恋之内也有差异。性/别研究则会平等地对待各种性“别”、性别权力关系和社会差异(如性、年龄、阶级、种族、身体等)。
一般而言,大众所理解的性别论述与学院派所提出的“性/别”理论之间还存在有相当的差距。在前者(以及后者当中)的一部分看来,性别是一种天生的东西,男女有别,不可僭越,一个人的举止行为必须顺应自己的性别(比如男人要有男人样,即阳刚;女人要有女人样,即阴柔),且在性相方面理所应当欲望某一“异性”,以便结婚生子,繁衍后代。而对于学院派的许多人而言,“性别”则是指某种虚构的“主体”,或者说,是一个被历史、文化和话语力量建构起来的东西,而并非什么自然固有的状态,有关性别的社会符码永远都是充满冲突、矛盾和流动性的,所以他/她们主张以更为包容的“性/别”意识来取代“性别”。
朱迪斯·巴特勒(Judith Butler)认为,扮装颠覆了性别的表现方式,以及那种认为存在着某种固定的性别身份的看法,因为“通过性别模仿,扮装暗中暴露了性别结构本身的模仿性和偶然性”。她指出,由于表演者的生理性别与其扮演的性别并不相符,扮装提示了我们生理性别与表演、生理性别与社会性别以及社会性别与表演之间的差异。因而她声称,性别不过是一种戏拟或模仿,而且,扮装并不是对某个原有之物的模仿,而是对相信存在(这样)一个原有之物这一观念的模仿,由此可见,扮装者所“复制”或模仿的那个“原有之物”,其实也不过是没有任何可辨识或可确认的起源的虚幻影象。
然而,虽然学院派在努力更正人们对“性/别”的认识,实际所取得的成果还是不容乐观。如今的日本,虽然某些城市已经允许同性伴侣领取证书,但同性婚姻仍然不合法,同性恋亚文化还只能存活于阴影中。男同性恋们依然需要娶妻生子,满足社会对他们的期望。
在日本长大的池田教授感叹道,“虽然我们有那么丰富而开放的过去,如今却难觅踪影,日本本土是容不下这种展览的”。也许有幸参观这次展览的人都应该反思版画中呈现的流动性与模糊性:人类社会所有的既定规则,哪些不是建构的呢?又有哪些是不可推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