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公认到吴昌硕,他把文人写意推到了新的高度。这不仅在于他的金石入画,一改粗疏率意为雄浑超迈,开创了笔墨的新的审美境界。而且他把文人写意的本质通过他的作品揭示得最为彻底。正如夏中义先生分析他画梅。“苦铁道人梅知己,对花写照是长技。”(《巨幅红梅》)吴昌硕画梅是为某种诗性隐喻,用梅花来隐喻其人格理想的“性命”。“著笔不易吾天真,梅花性命诗精神”。吴昌硕笔下的梅是苍崖雪梅,不是槁淡的村梅。因为他从苍崖雪梅中看到了自己的灵魂,所以梅花就是他的灵魂。这里,吴昌硕的文人写意画写出的是文人的风骨、格调与思想。
把作品看成是对理想人格的追求,看成是个体的自我实现、走向理想之境的过程,是自我安身立命的方式,这正是以儒学为根基之一的文人画的核心。所以文人画家都讲究修养,不断提升思想境界,成就理想人格,强调画品是人品的投射,通过作品成就自己,实现自己的价值。所以我们的传统绘画中都能看到“人”的存在。
这个“人”首先是审美主体。古人强调审美主体的心和意在艺术创作活动中起到主体作用,故有“言,心声也;书,心画也”的说法。刘长林先生认为,这导源于中华民族在最初的与自然相处和斗争中所形成的对自然及对人在自然中角色的认知和把握。《易经》勾勒了宇宙的秩序和运行规律。而在五行图式中,人处于宇宙的中心,处于对宇宙的领导地位,人不是自然的奴隶,而是自然的主人。所以在中国造物史和艺术美学发展史中,人的主观意志和主体情感始终是占主导地位的。而物之所以能成为传达主观情思的载体,就在于中国古人认为人与自然是统一的。根据易传的解释,人事和宇宙有着相同的秩序和规律,可以由同一卦象序列来表示,正因为这样,才有可能根据客观事物的变化来窥视人生的凶吉。人事是宇宙的映射,宇宙是人事的外化。所以,人们可以从自然世界中找到合适的载体,成为人心表达的寄托。
正因为如此,文人写意作品中的表现对象,是“不似之似”。它不会是写实,传统中如实摹仿的艺术一直没有占据主流,因为写实拘于物象,无法逼近内在性灵;也不会走向纯抽象,因为梅花即人,人与物之间是有对应关系的,中国艺术的特点正在于托物言志、托物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