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宾虹《黄山汤口》
画家的作品除了以卖画方式流入市场外,清宫书画大量外流也是市场藏品的来源之一。当时在清宫中,上自皇帝下至太监,都把皇室收藏的古书画当作发财之道,纷纷盗窃出卖,以致琉璃厂宫廷藏品交易异常繁忙。同时催生出造假的风气,特别是在地安门一带,形成了专门伪造宫廷书画来赚取利润的造假作坊聚集区,俗称“后门造”。
这时期北平还有大批旧官员失去俸禄,成为遗老遗少。这些人以前大多都有着收藏古玩的嗜好,为了继续维持奢侈的生活,便开始变卖家中世代所珍藏的古董字画,成为市场的供给者。并且每一公卿去世,其家所出售者,必书籍字画。“如怡亲王载垣,自被爵后,其子售书画三十年始尽”。这种现象在当时较为普遍,有些贵族显宦之家已经坐吃山空,日趋潦倒。如恭亲王之孙溥心畲无钱为母亲办丧事,被迫将家中祖传的陆机《平复帖》卖给当时的著名收藏家张伯驹。
经营场所与交易方式
市场之所以繁荣,除了拥有一批画家等艺术品生产群体之外,还应有作为中介机构的古玩商铺及一些书画商人。这时期的书画交易方式多样,主要有通过艺术品经营场所或中介人购画、画家制定润例卖画、直接向画家定购、举办展览售画等。
当时北京经营书画的古玩市场主要有琉璃厂、前门、大栅栏、隆福寺等。其中尤以琉璃厂最具特色。琉璃厂自清代兴盛,民国时期已成为北京古玩交易的主要场所,北京的古玩店大都集中于此,如文禄堂、蜚英阁、松筠阁、保古斋等,它们各有特色。很多文人都到这里淘古董书画,像鲁迅就好几次在其笔记中提到来此购买碑贴拓片和古旧书刊。孙殿起也经常光顾这里,并留下了《琉璃厂小记》等详细记录此地经营交易状况的书。此外,还有一种是北京市场所独有的中介机构——挂货铺,天桥挂货铺经常出佳品,索价较厂肆为廉,这也是挂货铺在京城长盛不衰的原因之一。
除专门的古玩市场外,这时期北京一直还存在着地摊式经营的旧货市场,即所谓的“鬼市”。 事实上,这种集市早在唐代就已存在。唐郑熊在《番禺杂记》中说:“海边时有鬼市。半夜而合,鸡鸣而散,人从之多得异物。”民国的北京“鬼市”主要集中在天桥、西小市、东小市、高粱桥、朝阳门外等,曾兴盛一时。清末民初,一些皇室贵族的纨绔子弟常将家藏古玩珍宝偷出来此换钱,也有一些鸡鸣狗盗之徒把窃来之物趁天黑在这里卖出。这里的古玩商贩总是半夜时分打着灯笼赶来抢位设摊,很像鬼影随行,于是就被人们称为“鬼市”。由于鬼市经营的古董大都来路不正,因此价格十分低廉,是人们捡漏的好地方。但鬼市至1949年之后基本绝迹了。
市场书画交易方式不一定仅限古玩市场等经营场所。这时期画家选择进入市场的途径已是多种多样,碍于面子,大多数画家会选择传统的中介机构,如古董铺、笺扇庄、南纸店、茶楼及装裱店等代理悬挂笔单宣示润例。书画家挂笔单(润例)多见于南纸店,纸店可从中收取一至二成酬金。另外,有的画家把润例直接张贴于其住所,亦或刊登于报刊杂志,这在当时已是十分普遍。润例的多少是以书画家的名气、地位等因素决定的。
还有一部分书画家是通过参与社团展览这种新兴中介进入书画市场的。北京地区有中国画学会、北京大学画法研究会和湖社等社团组织。各社团定期或不定期举办各种美术展览活动,一方面宣传了社团的艺术主张,扩大社会影响力,壮大社团力量,另一方面,由画会的成名者代订润格,通过画会进行宣传出售作品。如湖社第四次成绩展,售画所得款项近2800元;第六次成绩展售画所得款项千余元。还有的成员一次展览就销售达百余件:“本社干事金荫湖,最近赴吴兴原籍扫墓,便道沪滨,将所携带湖社同人画件,于十二月二十九日起公开展览,闻售出之画,有百件之多。”另外还有天马会历届展览中,画作都标有价格出售,并且规定所售画作须缴纳20%用于社团资金。
众所周知,成熟的市场都会有相应的书画经纪人出现,民国时期的北京也不例外,并且群体相当庞大。书画经纪人又称牙侩、牙郎、牙人、掮客等。牙侩早在唐宋时期就已出现。至明代时活跃有一大批牙人,如吴其贞、张黄美就是当时的典型人物。这些人奔走周旋于书画作品的买卖双方之间,牵线搭桥,评鉴真伪,协调价格,收受转交润金等,成为书画家进入艺术市场销售其画作的又一条重要渠道。
购藏群体与书画作伪
繁荣完善的书画市场除了供给群体和中介外,收藏群体则是艺术品交易能否完成交易的关键,处于整个市场体系的终端。北京的购藏群体包括政府官员、王公大臣、社会名流、文人学士、市民商贩以及外籍人士等。
民国北京浓郁的文化与政治氛围,使得政府官员和文人学者在书画市场中占有较大比重,这在其他城市较为少见。北京政府官员大多附庸风雅,他们不仅追捧古代书画,当代书画家的作品也被纳入其购求之列。当时有个叫徐燕孙的画家,其作品已受到市场青睐并成为政要竞相购买的对象。徐回忆起在中山公园举办画展的情形:捧场者颇多,卖出各件,多大字标贴某局长定或某处长定。既然徐的画作这么受欢迎,惹得众人眼红也在所难免,以致有许多人甚至包括徐的徒弟,偷偷地复制老师的作品和印章,暗中作伪卖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