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赵构 草书洛神赋 (局部) 绢本墨笔
纵27.8厘米 横277.8厘米 辽宁省博物馆藏
宋人杨万里《诚斋集》记载:“我高宗初作黄字,天下翕然学黄。后作米字,天下翕然学米。”宋王应麟《玉海》记载:“高宗皇帝云章奎画,昭回于天。爰自飞龙之初,颇喜黄庭坚体格,后又采米芾。已而皆置不用,专意羲、献父子。”在杨万里和王应麟的记载中,高宗的书法在学习米芾后继而转向了晋唐,《洛神赋卷》书风更似孙过庭,风格渐趋成熟,韵律尚且协调。高宗书法艺术钟情于魏晋,宋熊克《中兴小纪》记载高宗“学书必以钟、王为法,然后出入变化,自成一家”,高宗在《翰墨志》中自言:“余每得右军或数行、或数字,手之不置。初若食口,喉间少甘则已,末则如食橄榄,真味久愈在也,故尤不忘于心手。”“自魏晋以来,至六朝笔法,无不临摹,或萧散,或枯瘦,或遒劲而不回,或秀异而特立,众体备于笔下,意简犹存于取舍,至若《禊帖》则测之益深,拟之益严,姿态横生,莫造其源,详观点画,以至成诵不少去怀也。”可见高宗对魏晋书法用力深厚,最终成就了高宗复古的书法艺术。余辉在《一次为苏轼平反的宫廷书画合作——在马和之画、宋高宗题〈后赤壁赋图〉卷的背后》一文中将高宗的书学之路划分为三个阶段:“其一,他早年师仿过徽宗的书迹,在他的行笔里或多或少地保留了一些徽宗尖峭的笔痕,即位后还学过黄庭坚之体。其二,他尊崇米芾之迹。其三,赵构上追东晋二王笔踪,手追心摹,不下数年,书风几近智永。”一代帝王,真心诚意地在书法道路上孜孜不倦,在各体书中取得了“无不妙造”的成就。高宗的书法艺术在《翰墨志》中记载自己“晚年得趣,横斜平直,随意所适。至作尺余大字,肆笔皆成,每不介意”。高宗对自己的书法艺术是满意的和自信的,这也是其在偏安半壁江山的家国情怀中找到的最为适意的精神寄托。
高宗的书法艺术成就是值得肯定的,在宋代书法史上具有标杆意义,直接影响了南宋书风的价值取向。高宗在书法艺术上取得的成就,他在复古的道路上强调正统书风,是否也昭示着强化自己的统治地位及皇位的正统性,并以此来缅怀徽宗,我们也不禁深思在这样一个家国残破的社会环境中,高宗的内心世界又是怎样的呢?难道是在面对难以改变的现实环境时,转而浸淫于书画世界以寻找心灵的栖息之处吗?
马和之《后赤壁赋图》卷中有高宗亲笔所题苏轼《后赤壁赋》,这件高宗书法作品以“二王”书风为宗,融合唐代孙过庭的笔法,对研究高宗的书法艺术具有重要价值,可视为高宗草书的代表作。然而,马和之与高宗合璧的《后赤壁赋图》并非一般的书画题跋,余辉在《一次为苏轼平反的宫廷书画合作——在马和之画、宋高宗题〈后赤壁赋图〉卷的背后》一文中认为这其中“深藏政治意味”,“它以艺术的手段给苏轼等旧党平反昭雪,肯定了他在文学艺术方面的功业,这是一种特殊的也是最好的平反形式。这是历史上第一个以帝王身份感受苏轼《后赤壁赋》的人,赵构——这个半国之君想必对苏轼的这一段佳句独有许多悲凉的感触:‘江流有声,断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曾日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可复识矣。’”残守着半壁江山,高宗的内心充满着“江山不可复识”的悲怆,此时的高宗在书法艺术中精进,也许是可以给他的晚年生活带来一种寄托和些许怆然后的安慰。马和之与高宗书画合璧的另一件作品《毛诗图》,高宗希望借书画功能宣扬政教,黎晟在《马和之〈毛诗图〉研究》文中对《毛诗图》的政治内涵进行分析,认为这幅书画合璧的图像“有意识地直接为自己的地位与执政行为作辩护或宣传”,承载着高宗的“政治理想和教化天子”的功能。书画世界不仅承载着高宗对艺术的追求,同时借用书画合璧承载自己的政治理想,并慰藉精神上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