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英凭借过人的画艺,一生为诸多委托者和藏家画画,如陈官、周凤来、吴俦、项元汴、项元淇等,其中一项事务就是为藏家临摹古画。陈继儒《眉公书画史》记载,他在嘉兴项梦原处见到仇英仿宋人花鸟山水画册一百幅,这些很可能是项元汴(项梦原叔父)委托制作的。今天在上海博物馆的收藏中,尚有一组传为仇英摹制的宋画小品,上面钤有项元汴的印章,或许就出自那一百幅。其中《明妃出塞》一页的图式与仇英《人物故事图册》(北京故宫博物院藏)中的同名作品几乎一致,印证了仇英保留前人粉本的记载。据一些学者研究,仇英自身的创作就得益于临古和粉本,《汉宫春晓图》中的元素皆有来历,是对古画底本的重组和改易。对职业画家来说,粉本是行业手册,也是他们进入绘画传统的敲门砖。
当然,仇英在入古出新上有非凡的创造力,因而能超越一般的职业画家,在明末清初与沈周、文徵明、唐寅一道被列为吴门四家。仇英的《募驴图》(弗利尔美术馆藏)是记录吴门文人为朱存理众筹买驴的故事,白描线条轻快而灵动,其表现手法和李公麟《五马图》无异,可见仇英的拟古功力。他的青绿山水也非只是复刻李思训、李昭道、赵伯骕、赵伯驹,而是融合水墨的皴法,增添了文人画的雅致趣味,这是仇英的成功所在。
我们在仇英身上还能发现更多的职业画家痕迹,比如他能掌握多种风格和技能。仇英的《柳下眠琴图》(上海博物馆藏)用笔淋漓酣畅,显示了他与浙派风格的联系。《人物故事图册》(北京故宫博物院藏)中的《品古图》则可能受到南京画家杜堇的影响。仇英身上的复杂性不难理解——摹古、画稿与改易,地域之间的风格影响,职业画家与文人趣味等,很大程度上是江南的艺术市场和多元需求所致,这些问题根植于“吴门”这个复杂的地方画家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