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书写字之途,当属苦旅,高无止境,令人寻绎难穷,成功与否,取决于兴趣、理念、悟性、意志等诸多因素。我所以能踏进学书之门,亦属偶然,全是恩师张荣庆先生“逼”出来的,没有什么诀窍,只是沿着先生师古入法、意韵洵美、内外兼修、静心简达的治艺思想,作了点有益实践,以追求心清迹清之艺境。
张先生强调,欲书,必崇古法、强根基,通过习练法帖,解决规范汉字书法的结体、笔法、章法、墨色等基本问题,以便更准确把握书法艺术的基本特征。历史上凡有作为、有影响的大家,无不在法度上作文章、下功夫。入古越深,其字迹越纯、越清、越耐人品味。在这方面,赵孟頫当是杰出的典范,他崇尚“二王”、恪守古法,研古思今,广博通会,其“复古”之举,对元代之后书法艺术产生了巨大影响,引诸多书家终身以超越赵孟頫为目标。时下,社会飞速发展,经济文化繁荣,虽然给书法艺术的发展带来了生机,但多元化、快节奏又催生了飘、粗、狂、野、丑的骄躁之气。鉴此,张荣庆先生曾大声疾呼,学书没有任何捷径可走,“二王”是绕不过去的,写字之途,古法不可弃,尤其要在结字、用笔上下一番苦功。古人云:“书法之始,难于入帖,继也难于出帖。”善书者,亦应知难而进,取法乎上,以帖为师,持之恒定。恒之便熟,熟能生巧,定会出新,此法理书者,应定心陶慧,持志以终。
书法艺术是不断发展的,其艺术走向亦应与时代同频共振。我们常说,唐人尚法,宋人尚意韵,这是在那个时代背景下文人墨客的理想追求。当今社会科技发达、文化多元,计算机的广泛应用,给传统书法带来了严峻挑战,人们不再以手书作为交流沟通的唯一方式,书法则以纯粹的艺术形式而存在。那么,书法的形式与内容应该如何展现,书法艺术之美如何取舍,便成了我们必须解决好的时代课题。比如办展,现在展厅普遍较大,如果再过多地创作尺牍、手札之类小幅作品,显然不会收到良好的展示效果,写大作品已成必然。大作品究竟如何写、节奏如何把握至关重要。近期观看了几个书展,有些还是当今一些“大家”办的,其作品尺寸足够的大,展览场面也很热烈。但开幕式之后,大家面对展览的作品,其兴致大减,诸多观者一转走之,有的甚至嗤之以鼻,之后几天观者寥寥。究其因,作品质量低劣,过分夸张、奇特、做作,尤其是结字、线质、墨色大家不太认同。费了半天劲,带来负效应,吃力不讨好。笔者认为,办展搞创作,写大作品无可非议,但作品必须把握住书法艺术的本体特征。行草则应以“二王”为基调,借鉴隋、唐、宋、元、明、清各个时代经典书家的经典作品,融入个人的书写理念与情感,尤其要突出书法线质与墨色把握,在处理好刚与柔关系之后,还应注重墨迹运动方向的呼应,使作品俊逸率真,简淡清纯,雅俗共赏。
书法是文人用笔墨书写心志的,书家必须注重才情的修养。赵孟頫言:“绝代天姿学力深。”书家立身应靠学养,但学养绝对不单单指的是文学一个方面。我赞成王家新先生“学养包括学问、见识、人生阅历、江山阅历、气宇格局、志向操守”的论述。我们强调书家必须具备深厚的文学功力,但更应该看重书家辩证思维和对事物敏锐的洞察、感悟与综合提炼能力。有人说:“军队书法家大多半路出山,文化浅、底子薄,作品少内涵,难以上层次。”此观点十分荒谬,论书岂能以行业分优劣、言高下,三百六十行,行行都可出英才。尤其是戎马一生,历经磨炼,性格坚毅刚强,情怀博大丰富,这样特殊的群体容易出人才,出大家,这是定论。纵观古今,历史上军旅不仅有书法大家王右军、颜鲁公等书圣宗师,当今书坛诸如李铎、申万胜、刘洪彪、苗再新、杨明臣、张继、王学岭、李有来、管峻等名家辈出,他们的书法作品大气缜密,腴润天然,在书界各领风骚,独树一帜。军队所以能出艺术精英,源于他们热爱生活,勤于实践,睿智善思,不断创新。因此,一个成功的书家在磨砺技能的同时,应更加注重文化熏陶和生活历练,做到以德润品、内外兼修、全面提高。
关于作书治艺的心境,人云亦云。有禅境论、道境说,这些无不正确,其精髓要义在于清与静,将功利置之度外。其理正,说之易,践行难。当今书坛有几位书家能够真正做到潜心治艺,忘物超俗,见利不动的。但要说潜心善玩者有之,玩得最快乐最出彩的人有之。比如,博士生导师张荣庆先生,近十几年来,他虽年逾古稀,隐居“退楼”,仍全身心致力于书学理论研究和书法创作,忘我“神玩”。他不仅自己玩还带着一帮知友共同“玩”,玩得有品位、有章法、有规模。从2003年至今,张先生办诸如“华宝雅集”、“龙华雅集”等大的书事活动达9次之多。先生组织雅集,只谈书艺,不慕荣利,其乐无穷。春节前,几次到先生家探望,感到先生更加超然,他每天坚持读书,以小楷书写《心经》,案边堆放足有几刀纸的书作,令人十分惊叹。观其字精湛比古,观其形今之无比,其心迹书迹令人钦佩。张先生其神超然,其字超然,乃当今“真佛”也。面对谦勤之师,赋诗一首:
闲静高古居凌空,笔墨气象大师风。
道境天心入古去,心迹双清有神工。
真佛但说平常字,悠游不迫退楼中。
谦勤盖世真人君,沾溉后生乃张翁。
写字治艺,若要求的大的气象,应不急不躁,闲静忘物,超然脱俗,在创作过程中养生消昼,逸志逸情,快哉!乐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