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艺术与生活并不遥远
“作品想要表达什么?”
4月23日,内地艺术家蒋志在广州美术学院大学城校区主讲了一场“不会讲的讲座”。在讲座上,这位成长在中国20世纪90年代实验艺术背景之下的艺术家只用投影展示了自己过去的一些作品照片,其中包括观念摄影、装置等,却鲜有为这些看似晦涩的当代艺术作品给出解释。除了其间穿插的行为表演,现场几近成了“不讲的讲座”,而蒋志本人,真的一个字都没说。
抱着听讲座目的前来的学生们并不甘心。在提问的环节上,他们追问这位用阿娇、芙蓉姐姐作为素材进行创作的艺术家:“你的作品想要表达什么?”但是,他们没有在艺术家身上得到想要的答案。讲座结束后,有听众在微博上展开讨论,甚至有人认为,当代艺术家其实也不了解自己在创作什么,因此也就“不会讲”。
其实,这场受到非议的讲座是近日在广州时代美术馆举办、蒋志首次个人展“如果这是一个人”的周边活动之一。在展览现场,不少观众在面对录像中飞速切换的汉字、用燃烧完毕的烟花筒堆砌而成的城堡等等当代艺术装置作品时,脱口而出的也是同一个问题:“作品想要表达什么?”
这样的提问不仅仅出现在蒋志的个人展上,在广东美术馆的当代艺术三年展上,不少慕名而来的观众同样看得云里雾里。在这样的展览上,不少观众只好要求导览工作人员一件件作品解释,或埋头阅读甚至抄写作品边上的说明,或四处寻找美术馆设置的导览标签……
“他们在第一次接触后,往往会因为看不明白,就全盘否定当代艺术。”曾在多家机构从事艺术项目、策展工作的方芳说。“作品想要表达什么?”俨然是普罗大众、甚至不少艺术类学生向当代艺术提出的第一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问题。
学生不知道当代艺术为何物
五年前,当方芳踏入伦敦艺术大学校园时,她开始意识到过去五年艺术科班训练给自己带来的局限。“去到国外,才发现原来艺术还可以有很多做法。”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中国大陆依照苏联模式重塑高等教育,美学教育也不例外。从美术高校的学科设置到考察科目从前苏联完整克隆过来,并仍大体沿用至今。在“苏式”体系中,几十年来日复一日严谨有序地按相同标准制造“产品”。而艺术高考更明确强调素描、色彩、速写等造型训练,“学生背好技法就能应付考试,到最后,每个人画出来、想出来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当下艺术教育,早已突破二十年前的“美术”范畴,而兼容了影像、装置、行为、环境设计、工业设计、动画设计、视觉平面设计、新媒体等艺术方式,业已形成多元的立体的综合的艺术生态。一切新内容以及今后可能再出现的新艺术方式,都在受制于市场化的内在规律,并顺乎自然地融入当代艺术教育中。那种循规蹈矩、照本宣科、亦步亦趋的教学模式,在今天显得很过时。
针对当代艺术在国内的尴尬境地,不免让人感到主流艺术界对实验性当代艺术的不友好态度。更有评论认为,除了体制原因外,普及当代艺术需先“破障”,克服站在传统艺术立场上对先锋性、实验性的当代艺术的无知与歧视。
与中国传统艺术不同,当代艺术更具有强烈的现实关注与批判精神。在原形艺术中心馆长、画家郭海平看来,当代艺术教育现状堪忧。他尖锐地指出:“当学校最后让学生不知道当代艺术为何物,教育部就会很高兴。”
艺博会上的美育
“中国内地的当代艺术教育才刚开始。”在时代美术馆策展人沈瑞筠看来,年轻人对当代艺术感兴趣,只能通过网络或专业杂志了解,无法直接面对作品、甚至是创作者。但在广州,甚至是内地,一般观众能亲身接触当代艺术大师级作品的机会微乎其微。
从美国归国后,香港艺博会的国际化给了沈瑞筠一个惊喜:在中国土地上仍有这么一个可以与纽约当代美术馆媲美的平台。“这对中国艺术家来说非常重要。”由此,广州时代美术馆“开放的工作室”项目资助广州本土年轻艺术从业人员赴港参观香港艺博会。曾多次参加不同地区不同年份艺博会的方芳亦在其中。
在这次香港之行中,艺博会三层右侧展位给方芳留下印象最为深刻。主办方在那里设置了儿童铜版印刷体验、现场版面创作体验、对话等专门针对5-7岁小朋友公共教育项目。除此之外,更有学校老师专门组织学生到现场体验当代艺术。“老师先让小朋友们自己去发现,并不告诉他们作品要表达什么”,方芳告诉羊城晚报记者,“之后画廊的专业人士会出来为小朋友们做导览,提醒小朋友看作品的不同角度。”
在当代唐人艺术中心展位上,孙原与彭禹的作品引人注目。四组玻璃钢制成的三角龙与犀牛,并组合以骨头或昆虫标本分布在四个画廊。“对于不少内地观众来说,雕塑在脑海里的概念或许只有人身佛像”,在方芳看来,香港的小朋友自小就能看到这样不一样的雕塑,这将使他们日后更容易接受造型“奇怪”的当代艺术雕塑。
同时,香港艺博会还举办一系列针对不同组别的艺术教育活动,包括:为入门藏家提供真品收藏导览,专门带领观众参观并提供讲解的导赏团、各色工作坊活动与讲座等。上述活动全面免费对外开放并提供国语、粤语与英语服务。“为当代艺术教育与普及创作了一个相当生动而活跃的氛围。”
而在国外,当代艺术往往就在人们的生活之中。在英国留学期间,方芳发现人们参观美术馆很轻松,甚至是人们日常生活的消遣活动,或拖家带口,或推着婴儿车,大多没有给自己布置“找到作品标准答案”的任务。“其实,一般人也没有必要在作品意义上钻牛角尖,这里不是高考,没有标准答案。”
在“如果这是一个人”的展览上,蒋志的作品形式多样,涉猎摄影、录象、装置等,但都往往离不开人物。从年少好友到当时身陷“艳照门”的阿娇,从普通的小镇女青年到减肥前的芙蓉姐姐。“我透过他们看见我自身”,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蒋志这样给出解读展览名“如果这是一个人”的一种角度。
或许,当代艺术也只是为观者提供一个看见自身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