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师肖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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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前,肖全的名字,因为拍摄“这一代”响遍那一代。此后,他再没把镜头聚焦于曾满腔激情拍过的“我们这一代”。
2011年11月,诗人赵野结婚,老友四面八方而至。身为早年“第三代诗人”代表,当日所请宾客英雄四海、卧虎藏龙。肖全藏身其中,默声打量:简直就是我当年拍的我们那一代啊!耳边不停朗笑、寒暄、拍肩:哥们儿,没变。哥们儿,你的画又涨了。肖全盯住那些白发、皱纹和眼神:天哪,怎会变成这样?肖全下意识摸摸脸,伤感道:自己肯定也老了。
留下“这一代”
上世纪80年代初,一期《象罔》杂志的封底照片使肖全如遭电击:老年庞德杵着手杖,立于石桥,目光坚毅沧桑,形如雕像。下附文字:“理解来得太迟了。一切都是那么艰难,那么徒劳,我不再工作,我什么也不想做。”“我看见了光。”他暗下决心要为一代人存照。
何多苓、翟永明、北岛、顾城、食指、芒克、崔健、王朔、姜文……彼时,这些日后的文艺大牌们还都是一副青葱模样。个人野心搅拌着时代的荷尔蒙,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定能指点天下的样子。表情里都有点得意、有点悲壮、有点终于生逢此时。这是“文革”浩劫后思想解冻的表象,肖全对着他们按了十几年快门。
前几年,当代艺术家张晓刚曾和肖全谈及“这一代”,认为他应该再拍一次,“不是个人的输赢问题,而是十几年这个人做了什么,能代表一个国家的变化”。肖全能理解,“我拍的是一帮知识分子,是对中国文化和民族独立思考力有推动的一帮人。他们随国家的成长而成长,记录了时代脉搏的快和慢,是会让人心跳加速的。从社会学意义上也蛮有意思”。但最终,肖全放弃了想法。
“我现在常想,因为有80年代托着底,我们今天的沦亡都显得那么悲情和富有诗意。”肖全借赵野在《肖全和三毛》中的这句话,解释自己的心甘情愿,甚至矛盾纠结。他不想让镜头外的时间,伤害镜头内的时间。
“每个人都是天地间的过客”
肖全对于有悖于心理预期的变化,下意识有拒斥感。“我太完美主义。技术上是,审美上更是。比如张晓刚,人们会在意他的画从几十万变到了几千万,但我更在意他和原来的刚儿还是不是一样的眼神、表情、习惯动作。杨丽萍我拍了十几年,我极端地想,假设再过20年,她背都驼了,她在我镜头里也会是10年前那种极致的美和一身仙气。”
“时间看上去是挑衅的,但它是最安静、公平的。”肖全坦白,他目前还不能心甘情愿记录无奈,就像他曾经不愿意看镜子里的自己,虽然见到他的人都看不出他已经52岁。
三毛于肖全,是一次对时间和生命观的精神洗礼。那个被他称为“拥有杜拉斯般神情的高级的女人”和他只相处了半天,却影响了他20年。拍摄完不到一年,三毛于台湾自杀。肖全想不通:她怎么说飞就飞了?当时的妻子抚慰他:三毛没有葬礼,只有生日。
赵野是《三毛:“天堂之鸟”二十年忆》和《心动——肖全镜头下的杨丽萍》两次展览的策展人,在他眼里:“肖全一生拍了那么多人,只有对三毛和杨丽萍,他有着发自内心的持久的挚爱。如果说杨的美是吸引肖全的磁石,三毛则以强大的精神力量让肖全顶礼。生命于三毛就是一次远足与体验。我们每个人都是天地间的过客,一个人的声音和足迹,如果能被另一个人深深的怀念和铭记,这就是永恒。”
往自己内心深处走去
肖全好像游离于这个时代。他常年定居深圳,有时会隐居云南。肖全的确把镜头对准一些不习惯被拍摄的企业老总和官员,桀骜又脆弱的肖全曾为自己辩护:“是名人这是事实。他们在镜头前过人的信息量和时代感更是事实。我接拍商业片,赚钱养自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肖全现在接到的活儿,最高能达到“一单”10万到15万元。而上世纪90年代初他拍摄三毛的时候,一个月的工资是170块钱。靠这些钱,肖全有能力走遍世界各地,也往自己内心深处走去。
“2007年开始,我去了世界上的很多国家,拍摄了很多人与自然亲近时的照片。古巴哈瓦那是印象最深的一次——我要寻找三个男人:海明威、切o格瓦拉、卡斯特罗。我去了海明威的旧居,《老人与海》就是在这完成的。在跳蚤市场,我买到了切o格瓦拉的老照片。卡斯特罗那时病了,他没有接见我。”肖全计划为马克o吕布认真做一次影展,向恩师和摄影致意。
肖全非常坦诚,“恩师马克o吕布时时刻刻都带着相机,随时都准备抓住下一个镜头。我并不这样,我不觉得任何时候我都是一个摄影师。不背相机的时候,我在体验一个爱人的男人,一个朋友的哥们儿,或一个纯粹的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