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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人老苏

2012-06-25 09:29 文章来源:美术报  作者:rd,  分享到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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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世于唐代的宣纸,盛产于当时的宣城、泾县、宁国,以“泾县所制尤工”,但当时的宣纸集散地在宣城,故名宣纸。张彦远的《历代名画记》中《论画体工用榻写》一文:“好事家宜置宣纸百幅,用法蜡之,以备摹写。”宋代诗人王令在《再寄权子满》诗中云:“有钱莫买金,多买江东纸,江东纸白如春云。”邑人赵廷挥《感坑》诗云“山里人家底事忙,纷纷运石垒新墙;沿溪纸碓无停息,一片舂声撼夕阳。”是当时造纸业繁荣兴盛时的写照……绵延至今,书画家用纸,绝无不用安徽宣纸的可能,即便各省自有的知名厂家,最早请的也都是泾县的师傅过去才镇得住。

如今书画艺术的空前繁荣给宣纸企业带来的生机极其明显,仅泾县的各色宣纸厂就不下几百家。泾县宣纸采用产自安徽省泾县境内的沙田稻草和青檀皮,不掺杂其他原材料,并利用泾县特有的山泉水,工艺传统,配方特殊,做工精湛。但历时千百年的宣纸制造业也随时代发展动荡多变,不说国事变迁,单因经济波动便可波及制纸业从业者的民生轨迹。

老苏叫苏纯敏,第一次在泾县见到这个高大黝黑老头的时候,还不太能和那批画家朋友多提及的“老苏”联系起来,花白的平头,多皱的脸,浓重的当地口音,不像是精明的商人或者是精到的手艺人,倒像是个经历大半辈子风吹日晒的老农。但等到坐下来吃饭聊天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很健谈,当然话题得是“纸”。

说起纸来,老苏就不是老苏,而是老师。对一个以做宣纸为最大抱负和乐趣的人来说,做纸不是做纸,而是“捞纸”。这个动词更为生动和贴切,有辛苦、汗水以及技术的含义在里面。几十年浸淫其中,关于选纸、用纸,老苏的话就更多了。虽然说无好纸绝无好画,可是纸好不好,还得看用的人用着好不好,纸也是有性格的呀,书画家的用笔用墨习惯、绘画书写的路数不同,对笔意墨色的把握差异,对纸的要求也不同。“不是吹牛,就新文人画的这批画家们,谁需要用什么样的纸,不用说,我给出去的准合适!”已被医生限制喝酒的老苏兴起了又下去了一杯。

多半有绝活的人都有个性,有特别的兴趣点。果然,茶上来的时候,老苏已经从画家们与纸的故事说到了自己和纸的故事了。说着就很机密地对我说:我给你看看我做的纸——都不用再画了的纸。他拿出一些托裱过的小画,有些还装了镜框。待细看,发觉那画也不是画上去的,花有花瓣,叶有叶形,颜色也是稀奇得很,鲜得很。

面对我们的疑惑老苏表示很得意,他说那是他出口到美国、日本的产品,他直接把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做进纸里面去,各季的花草,摆放的姿态,固色的工艺,他都很用心,那可不只是捞纸,是纸艺,是囊括造纸绘画与化工的一系列技艺哦。对我们的赞叹,老苏又表示不足挂齿。他去中央美院给学生讲讲纸,讲讲纸艺,美院的老师就对学生说,他可是说得比教授还好。他又拿出一些学生娃娃搞毕业创作时留下的纸艺作品,把芦花什么的也做进纸浆里去的作品,也有不成功的半成品。学生有想法,他有手艺,老苏的纸厂备有怀旧的房间供朋友和学生们住着玩纸,老苏和他们一起做,当好玩。

但这些每年订货都会有相当数量的花纸产品并不算是老苏的正业。从上世纪80年代引以为傲的小岭纸厂到北京安徽四宝堂、再到自己办成文昌纸厂,手艺人有称泥人糖人木人的,老苏可算是个“纸人”。问起之前好多人用了都说好的他特有的麻纸还有无,老苏就沮丧地说,没有老麻袋片,没法捞,你们谁有那种用了几十年的烂麻袋片,给我,我就做!想起如今越来越少见的麻袋,也越来越不能有的麻纸,大家止不住一阵惋惜。总不会再用不上了吧?

看大家低落下来,老苏又说,给画家们看看我的作业!捧出一大叠小幅的画来。这下又把大家惊了一场!小小的一幅幅山水画像模像样的,勾皴染点擦,有墨色有笔法,空山幽谷,远树清泉,颇有些陈子庄的味道哩!老苏得了表扬是真高兴,说这些都是每批纸出来的时候自己试纸试出来的,每个师傅捞出来的纸都不一样,同一个师傅不同缸里捞出来的也会不一样,他捞了这么多年的纸也就试了这么多年的纸,试着试着就画成了山水,他画画,不是想画啥画啥,而是觉得纸的肌理和纸性适合怎么画就怎么来,并没有什么技法讲究,也不懂,也不会写字。于是,我们看到的每幅画上只有一枚“苏纯敏”的图章,不着一字。

老苏的纸厂在有盛名的曹家一带的山坳里,十几亩的院子,料库里堆着齐屋顶的经过蒸煮浸渍漂白的檀皮,“来参观的外国人看了就想买走,我才不卖呢!”因身体原因停捞了几年纸的老苏,时时想着要再动手“捞纸”。一排排厂房里巨大的滚轮、烘墙默默地等着主人再一次地使用他们。“我就只喜欢这一件事,我不捞纸还能干嘛呢?”站在院子里高大的柱子、树下,老苏玩着在厂区深处摘来的几片红叶子,给我看:“你看这颜色多漂亮,把这色脱到纸里多好看!”

好在过了不久,我听说他找到了旧麻袋片了,说:“我又可以做麻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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