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用会降低交易成本
《证券日报》:您认为当前艺术市场的瓶颈问题在哪里?
董梦阳:我觉得第一步还是要培养出专业的画廊。专业画廊才会解决下游的很多问题,比如有助于形成一个消费市场和收藏市场。因为现在的艺术市场更多的还是一个投资市场。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专业的画廊对艺术教育也能产生引导租用。
国内的画廊和二级市场之间其实已经很模糊了,所以我们未来希望推动他们成为一个专业的消费市场。因为艺术品很重要的特质就是情感,需要面对面才能交流,只有画廊才具备这样的条件,而不是通过拍卖。所以说我们要推广这个机制在国内的建立。
《证券日报》:那会不会得到一个劣币驱逐良币的结果?
董梦阳:现在的画廊需要改变,需要真正把它当事业和理想去做的人。当然,这里更重要的是必须让他们劳有所得而不是自己孤芳自赏,结果无法生存。
这个行业还没有凝聚在一起,国家也没有认识到画廊有多么重要,而且这个行业也没有门槛,很多东西都需要去建立。
我们的画廊协会就是希望把这个门槛建立起来,希望树立一套行业规矩,从而将画廊和从业人员的素质提高起来,并为这些画廊的生存提供一定的支持。
我希望在这个协会里面的会员都是经过认证的,从而建立起一个信用体系,成为一股被认可的力量。随着会员的增加,这股力量也会逐渐的成为市场的主流,那这样的信用体系和认证体系就可以在整个市场中得到应用。
信用是会降低交易成本的,在这么一个市场环境下面,这是比黄金还贵重的东西。
《证券日报》:“艺术北京”经常会被拿来和世界知名的艺博会做比较,您觉得二者之间有还有哪些差距?
董梦阳:如果有一天“艺术北京”能和巴塞尔艺博会平起平坐,那也不是我的功劳,而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
我最近总被问到有没有去香港艺博会、巴塞尔博览会看看。坦率地讲,早年间,全世界的艺博会我都看了。其实我们的“艺术北京”也是抄来的,也是借鉴人家的东西。但是为什么今天不看了呢?因为着急,我们和香港和瑞士的差距太大了。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税的差距,而是文明、教育和服务的差,不是几十年就可以改变的。
但这种差距必须得改变。归根结底,我觉得还是教育。如果未来艺术市场能够健康地运转,一定取决于我们当下的教育。
学校的、社会的教育都可以,最重要的还是教育的目的。教育就是让大家明辨是非,对艺术有认识。有认识才能够有所喜爱,然后有所判断。
《证券日报》:您是说希望通过教育让公众参与进来,形成一个坚实地消费市场吗?
董梦阳:对,现在的艺术市场还只是一个投资市场,其实是很不牢靠的。如果国家再开放几个投资渠道的话,钱会迅速撤走,艺术市场立刻就下来了。
真正的艺术市场是来自于消费人群和收藏人群,从而形成艺术市场金字塔的底座。现在在消费市场尚未建立的情况下,投资市场就已经在高速运转了,连他们自己都知道在击鼓传花,不知道就砸在谁的手上了。
当下的艺术市场虽然相比以前已经市场化了,但是并不足以养活那么多的艺术家。因为投资市场并不是为艺术家服务的。这个市场的特征是造神,有限的几个艺术家的作品被拉得很高。但是更多的希望以艺术为生的艺术家不可能都有这么一个待遇,事实上,更多的艺术家根本进不去,这个市场不带他们玩。所以这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市场,因为真正的市场必须是自由的。
教育的另一个目的,就是建立标准。它让公众认识艺术,从而在参与到艺术市场中的同时,帮助公众建立起一套判断标准。
《证券日报》:这样的标准有利于定价机制的形成吗?
董梦阳:我的一个朋友前几天在欧洲的跳蚤市场买了一副写实油画,才几百欧元,但那幅画中国很少有人能画到那个程度。是我们自己把自己的东西推高了,而没有在国际市场中去比较。我们的定价机制没有进入到一个国际的循环中,而是自己建立了一个内循环的标准。
现在的状况是,我们既没有学术定价的能力,又缺乏消费市场的供需关系从而形成一个制约。现在外国人都在抛中国的作品,因为你已经脱离了人家的那个定价体系。尤伦斯要撤出中国是没有办法跟着我们指鹿为马。当时人家是想帮助我们发展当代艺术,合着我们今天把他当工具来炒,索性就不跟我们玩了。很多人其实是因为看好中国的未来,将艺术市场放在政治经济的语境里面来看待,但是你不能脱离了一个正常的标准。
面对公众不能撒谎
《证券日报》:艺术市场目前是一种什么样的价格形成机制?
董梦阳:这正是我们一直在努力的。比方我们现在建立文交所,希望把艺术品的定价机制从那边建立起来,但是从目前的实践来看,好像也走不通。
归根结底还是教育的问题。需要有鉴别的能力,同时当市场上拥有大量可供选择的作品的时候,定价机制也会慢慢的成型。定价应该由消费市场的供需来确定。
我们在一个转型期,经济在高速增长,教育跟不上,那就造成这样一种情况。
画廊是一个先进的形式,它用代理的机制去推动艺术,不仅在推动社会文明,还有商业的部分。那谈到画廊就分专业不专业,不是说你叫画廊就是先进的。画廊核心的问题是对艺术的判断、对艺术的推动是不是真的专业,你是不是选择了很好的艺术。我们看到很多的画廊,其实就是个画店,只是卖当代艺术的画店,弄了那么一个壳。
这就是从业者素质的问题,因为有人看到画廊是个很惬意的事情,就把开饭馆的钱拿来开画廊,其实不见得是一个专业的画廊。为什么巴塞尔里面只有十来家亚洲的画廊,一两家中国的画廊。他们不是歧视中国的艺术,而是我们的操作、判断都不是国际的标准。这些东西我们都需要去学习。
从前我们讲画廊要生存,要赚钱,但是今天我们要讲手段。不能说白猫黑猫赚到钱就是好猫,今天已经不是这个概念了。法国的一家画廊,也不是很发达。我说你怎么不买他那张画儿,可以转手卖给中国人,能挣钱。他说我不喜欢那张画,我就很难去说服我的客人。
不能完全拿西方的标准去衡量中国的情况。必须随着我们的教育和文明的跟进,才能谈接轨。
《证券日报》:基于这种现状,再谈扶持画廊还合理吗,是不是需要另辟蹊径?
董梦阳:我觉得这是唯一可行的道路。这是一个市场的基础。刚才谈到那么多问题,其实这就是我们成长的代价。
刚才我们定义画廊,画廊是专卖,这就是一个真实的问题,艺术离开了真实是没有办法运转的。同时它也是一个利用商业推动艺术的机构,画廊一方面在推动艺术,同时它也要在这个过程中获利。
画廊之所以先进,正是基于这样一个商业和艺术结合的商业模式。但每个行业都有一些败类,都有不专业的。所以在初级阶段不能要求太多。我们成立一个画廊协会,为什么呢?是希望能改变画廊的生存环境,让大家别那么拮据。在生存边缘的时候很多事情就是迫不得已了,自己也没有能力再去推动艺术的传播。所以那要通过协会来解决税收的问题,生存环境的问题,让画廊淡定起来,能够有精力坚持自己的理想。
《证券日报》:就像你刚才说的,其实整个社会都这样,艺术市场不可能幸免。
董梦阳:对,你要是洁身自好你就死定了。一方面你得适者生存,让自己处在整个社会的循环中;另一方面,有机会你就要传播自己。
我们现在就像一个潜伏的人一样。但是必须要有底线,面对公众,不能再去撒谎。
我们有大量的学术展览,希望去传达一些好的审美;另一方面我们有教育论坛,希望力所能及地在商业活动中,利用商业的影响来推进学术的建设。当然靠一己之力肯定不行,希望唤起更多的同盟军一起来做,使之成为一个力量。这样大家也可以在这个力量中生存,相互取暖。谁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只能尽力而为。当然现在有些人也在寻找一些精神的出口,我觉得我们不要让这些人受伤,要陪着他们走到一条正确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