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艺术市场研究专家纪太年

⊙本报记者 曹辰

近两年，艺术品投资以其独特的魅力，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投资者进入艺术品投资领域，但并非每一件艺术品都适合投资，投资者必须从浩如烟海的艺术品中挑选出那些有升值潜力的艺术品，否则贸然投入，难免血本无归。本期《第1收藏》周刊特别邀请了艺术市场研究专家、艺术推广人纪太年先生，为您详解艺术品投资之道。

第1收藏：在艺术领域，你身兼作家、诗人、美术评论家、艺术推广人、艺术市场研究专家、画家数职，你最认可自己何种身份？

纪太年：我小时候喜欢写作，中学时代发表了不少文章，被认为是中学生作家的代表人物之一。近期有两本反映八十年代中学生文学创作的学术专著，里面都提到我。上个月外地的朋友寄给我两本从地摊上买的书，分别是《中学生诗歌选评》、《中学生近期散文选》里面都收我作品，发行量很大。我自己没有样书，看起来很亲切。社会上主要认可我美术评论家、艺术推广人的身份。这是一种很有意思的现象，如朱赢椿是学画画的，现在的身份是书籍装帧专家；吴为山也是学画画的，现在是雕塑家；歌手周艳宏专业是计算机，其实这是一种社会选择，虽然有些无奈。就我个人而言，艺术的发展、艺术市场的繁荣，需要有人做推广工作，需要艺术市场的专业人士，我就是在这种特殊背景下涌现出来的。

第1收藏：你是怎么搞起艺术评论的？最初原因是什么？

纪太年：我的老师丁帆先生和我在九十年代初有一次深谈，预测未来相当一段时间，文学会走下坡路。我又不愿意写凶杀、色情一类的所谓通俗文学，积极思考自己将来的职业走向，想走边缘学科这条路。我发现不少美术评论文章，写得生涩难懂，明显程式化，读者很不喜欢。我又发现傅雷、老舍、艾青、丰子恺等人的美术评论生动活泼，文采飞扬。我深受启发，根据自身作家、记者的职业特点，在评论文章中加大文学性，加大信息量。因为写的多，发表的多，读者反映还不错，有的理论家称为“散文体评论”。

第1收藏：你写了许多书，包括哪些方面？最满意的是哪本？

纪太年：从八十年代至今，已出版34本，大约400多万字。今年还有四本书要出版。早期以文学作品为主，包括小说集、散文集、诗集，近几年以艺术类为主，包括长篇人物传记、艺术市场研究、艺术推广、美术评论、艺坛掌故、名人趣闻等。这些文章绝大部分在报刊媒体上发表过，有的被大量连载、选载，产生一些社会影响。此外，我还编了一百多本书，好像没有特别满意的。

第1收藏：我的印象中，你的艺术市场研究影响很大，经常在报刊媒体上看到你的文章，还有记者对你的专访，能介绍一下艺术市场发展情况吗？

纪太年：从1993年开始，国内有了真正意义上的艺术市场概念。基本上经历了3轮变化：第一轮是1993年到2003年，一群懂行的人在玩，收藏家参与的多，主要以艺术价值来确定购买与否，是一种理性行为；2004到2008年为第二轮，主要买家是企业家和私营业主，他们用生意人视角去判断艺术品市场的走向，购买艺术品以赚不赚钱为主，并迅速掌握市场话语权，造成艺术品市场一拨强有力的上涨行情；第三轮是2009年到当下，最大的特点是“金融机构、基金公司”的进入，这一轮由于金融资本的到来，钱的威力更加庞大。

1980年，我跟随父亲到南京。画店里卖傅抱石三裁《听泉图》，仅为200元，而去年，傅抱石四个平方尺山水画，南京买出1600万高价，其涨幅令人咋舌。五十年代齐白石的扇面，仅卖10元；七十年代末期，李可染、李苦禅、吴作人的作品15元∕平方尺；黄胄，四个平方尺人物，只能卖60元；李可染三个平方尺山水，1981年才卖90元。假如有2000块钱，可以到荣宝斋买一捆大名家字画，像烂山芋一样便宜。如今随意拿出一幅，都高达上百万乃至上千万。一位荷兰人到北京荣宝斋买了包括徐悲鸿、张大千、齐白石、傅抱石、李可染、李苦禅等二十多位艺术大家在内的20多幅作品，仅仅花了1400元。荣宝斋的工作人员欣喜若狂，觉得接了一笔大单子。

第1收藏：作为艺术市场研究专家，你认为最重要的素质是什么？

纪太年：最重要的是预测能力，一个是宏观方面，对整个市场的预测能力，另一个是微观的，具体到某一个艺术家的涨幅预测能力。2003年年初，中国艺术品市场一片萧条。我在媒体上发表相关文章，提前预测，非典过后，艺术品市场将会迎来空前高涨，涨幅惊人，后来被艺术品市场的实践所验证。2008年年初，艺术品市场也是一片萧条，我接受《新华日报》采访，用了三个词语，预测未来三年艺术品市场的发展过程。2009年为初露端倪，2010年为阳光普照，2011年为高歌猛进，被很多媒体转载，也提高了不少投资人的信心，后来也被实践所认可。2011年，中国艺术品市场一片红火，我接受《金陵晚报》、《现代快报》、《广州日报》等相关媒体采访时，谈到2012年将是中国艺术品市场的拐点，艺术品将普遍下跌百分之三十，全国数十家媒体转载，也引起业内部分人士的指责，现在看看，实际情况还要糟糕。

就艺术家个体而言，喻继高作品1999年为2000元∕平方尺，我提前告诉收藏者，2万元会在2004年出现，4万元会在2006至2007年出现，到2011年已涨到每平方尺15万元。12年期间，涨了75倍，让投资者欣喜若狂。我从2002年开始讲述画家何家英的投资情况，明确告诉大家，市面上只要有何家英的作品，毫不犹豫地立刻购入，10年期间，涨了110倍。

第1收藏：预测的依据是什么？

纪太年：预测的主要依据是了解信息。包括全国艺术品市场的主要情况，大方向要掌握，特别是资金情况、客户情况，要做到心中有数。我每一年都会到上海、浙江、安徽、山东、甘肃等地讲授艺术品投资几十场。通过讲座，也了解各类信息，会知道对方需要什么。我担任了多家民营、私营企业的艺术品投资顾问，和藏家投资人有过深层次的广泛交流。

2010年，中国现代艺术家中出现过亿拍品，最初是张大千的《爱痕湖》拍出1.008亿元，接着是李可染的《长征》，拍出1.075亿。《文化产业》、《周末》问我下一位过亿的艺术家是谁？我立刻回答是二石，即傅抱石和齐白石，也同时说明黄胄的作品会有不俗的表现。2011年4月，齐白石作品拍出4.255亿高价；11月，傅抱石拍出2.3亿高价，这一切都是在充分了解信息，掌握情况的基础上才能得出的，并非有什么先见之明。

了解艺术家作品的涨幅，必须能发现潜力股。众多的画家中间，谁会是潜力股呢？通常是：第一，要看作品的学术价值，这是非常重要的因素。第二，要了解这个画家背后是否有操盘手，这个操盘手有可能是个人也有可能是机构，要看这个操盘手的实力怎么样，是否有成功的个案，是否有能力把画家推到一个平台上。第三，是否有强烈的个人面貌，是否有属于自己的笔墨语言。第四，这个画家的作品目前在市场上的流通数量，量太多了不行，太少了也不行，根据我的经验，一般以三千幅左右为宜。第五，目前这个画家有几个固定的藏家买他的作品？还有很多信息需要了解，包括画家个性，是否擅于与人合作，身体是否健康等等，要综合考察。

第1收藏：如何判断某画家作品的市场表现？是不是所有画家价格都涨，涨幅是多少？

纪太年：不是所有画家作品都涨。艺术品的涨幅，平均是年百分之三十五，有时候快一点，有时候慢一点。但是，也像股市一样，它有个市场热点问题，买涨不买跌，牛市也有亏本的，熊市也有赚钱的。判断一个画家作品的市场涨幅因素比较复杂，这里有一个基本方法，供大家参考：到画家家中，花两千块钱买一幅作品，到外面只能销售一千七，这是一个市场优秀的画家，可以大批量购进作品；如果只能卖一千四百块钱，这个画家应酬性作品就不要了；如果只能卖一千块钱，那么要选他的精品或者代表作；如果只能卖六百块钱，这是一个骗人的画家，早点彻底放弃为好。为什么亏了还适合投资呢？因为艺术市场有一个概念，叫做用时间换价格，即所谓的“捂画”。每年百分之三十五的涨幅，保证你购入的作品今年亏一点，明年就不亏了，后年以后则猛赚。

第1收藏：你的艺术品讲学包括哪些内容？也是推广的一部分吗？

纪太年：我的艺术品讲学有两个部分，一类是公益性、欣赏性讲学，一般在高校、图书馆讲的比较多。我曾在耶鲁大学、哥伦比亚大学等机构讲过。另一类是投资性讲学。这一类听众一般对投资有浓厚兴趣，人数比较少。一般由当地经纪人联系好，我再过去。

除了帮助大家梳理、指导之外，更多的是针对某一画家市场表现作纵深分析，这也是大家比较感兴趣的话题。我在讲学过程中发现一个现象，艺术品的民间市场热浪滚滚。一位温州老板几年前向我介绍，当地投资艺术品超过5000万的房地产商人就有33位之多。市场不缺钱，只要让对方赚钱，资金不是问题，赚钱是硬道理！目前中国仍是发展中国家，发展中国家购买艺术品的普遍规律是，百分之七十要考虑到赚钱，艺术品消费只占百分之三十。以前讲学时为了给听众信心，我承诺，凡是听了我的建议购买艺术品，亏了归我，赚了归你，赢得不少人气。实际操作过程中，的确有几个人将购买的艺术品退给我，我都一一兑现了承诺。加起来大概有近百幅，现在这些作品都成了我的收藏，其价值也已经翻了数十倍，甚至更多。

第1收藏：你如此了解艺术品市场，自己参与艺术品投资收藏吗？

纪太年：自己不直接参与投资。作为一个专家，是第三方，尽可能做到客观一些。如果自己参与其中，势必闲话随之而来，自己做预测指导也就失去了底气，其实这也是行规。我有时也购买一些，常常是作为研究的实物资料，基本上是只进不出。我有相对稳定的收入来源，文章的稿费比较高，投资的讲课费更是不菲。

第1收藏：近些年，你在报刊上开专栏、专版，策划活动，推荐艺术家，推动中国艺术品市场的发展，那么，作为一名优秀的艺术品推广人，你认为要具备哪些素质？

纪太年：现在画家很多，成长的过程如同登山：珠穆朗玛峰是8813米，经过十几年的专业学习，一般人可以达到5500米高度；如果自己很勤勉，又遇到名师，则可以达到6500米高度；6500米到8813米之间，与绘画本身无关，都是画外功夫在起作用，需要艺术推广人做大量的工作。推广包括三个方面和三个作用：学术推广，保证深度；社会影响推广，保证高度；市场推广，保证广度。三者相互依存，相互作用，尽量保证三者并驾齐驱。假如某一方面有缺陷，另外两方面必须非常突出。

第1收藏：请用一个具体例子，来说明艺术推广人的重要性。

纪太年：1992年，张晓刚在川美执教期间，认识了香港的艺术推广人张颂仁先生，对方购买了他仅有的二十多幅作品，由此开始了合作。张颂仁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和社会关系，积极推广张晓刚，具体做法为：一、让张晓刚的作品参加众多的国际性展览。包括威尼斯46届双年展、圣保罗双年展、巴塞罗那现代博物馆《中国前卫艺术十五年》展览、布拉格《中国新艺术展》等，短短几年之间，张晓刚作品参加了众多有影响的国际性展览，立刻成为一颗闪耀的明星，引人注目。二、联袂画廊，合力推出。和张晓刚合作的著名画廊有：法兰西画廊、韩国画廊、纽约画廊等。这些画廊有很高的档次和品位，操作规范，能让张晓刚作品登上一个较高的平台。三、避免过早进入二级市场。学术界的认可，画廊的助力，让张晓刚的作品在一级市场逐渐走红，但大家并没有欣喜若狂，一直到2006年，张晓刚作品才走进二级市场。四、建立高端的收藏群体。乌里·希克、尤仑斯夫妇、萨奇、美国著名导演奥利弗·斯通以及古根海姆等众多学术机构都收藏有张晓刚的作品。相当成熟以及高质量的藏家，构成了张晓刚作品的主要收藏群体，是支撑他走向成功的动力。

第1收藏：你能预测一下未来的中国艺术品市场发展情况？比如五年、十年、二十年？

纪太年：我认为，只要中国社会保持现今的稳定，经济有现今的发展速度，那么，在未来较长的时间里，艺术品市场仍会高速发展。如果说，从1993年到2012年，近二十年的时间里，中国艺术品市场走过两个黄金期，那么，未来的二十年，至少还有两个白银期。二十年之后，我们回眸今天购买艺术品的价格，会有萝卜、青菜、豆腐价的感觉，如同我们今天回望二十年前买的东西。